红夭的大军到达战场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晚上的傍晚，在营地休息之后雁无就来到她的帐中。
红夭换下了一身的战衣，穿着平日里她习惯的淡雅青衣，跪坐在矮小的书几后，桌上摊着的是这边的地势沙图。上面分布着红色和蓝色的小旗子，密集度不同看一看出蓝色的旗子占领的地方要多一些。
听到掀帘的声音，红夭抬头望过来，见是他就笑着指指一旁的坐垫，“今天怎么想到过来，坐吧。”
雁无也不啃声，只是笑笑，听话的坐了下来。
红夭摆弄着手中的蓝色旗子，来来回回放下又拔起来，雁无靠了过来看着地势图，拿过她手中的旗子，放在一个点上。
“这里不行。”红夭顺手又拔了起来，雁无再次放回去，指着图中的山谷轻声道：“就是这里。”
“这里的地势三面环山，易守难攻想第一步就拿下这里不太可能。”红夭揉揉眉心，这里她也相中了很久，可是如果强行拿下这里对我们损失很大。
雁无笑了，乖巧的像个天使，如果不是紫眸中闪烁着的灼人光芒，红夭一定被眼前的人骗到，即使如此她还是有一点被蛊惑到了。
“你都说这里是三面环山的峡谷，那么我们就不要从唯一的那天路进攻，一切就很容易了。”红夭睁大眼睛，他说的还真轻松，那三面都是如刀切般光滑的山石，根本没有踏足之处，这些士兵怎么可能上的去！
“这不可能。”红夭摇摇头，她还没有以为自己强大到这种地步，虽然自己还没有败绩，但是也不能因此而冲昏头脑，真以为自己是战神了。
“如果是普通当然不可能，但是，我记得军中有不少的法师吧。”雁无轻笑，笑的无害。
“这怎么可以，六界有规定两军交锋不得动用异术，你没有参加过战争我可以理解，但是这件事不行。”
“我知道这些规矩。”雁无说道，“你也说了，这是六界的规定，但是这里面对的敌人，你该知道他们与六界无关。你不用异术可以，但是记得被他们用天火屠杀的那个村子么。”
红夭的手指一抖，她是打过很多的仗，但是一直以来都是为了守卫而战。除了战场是正常的开战之外，她没有屠杀过一个无辜的人。但是，来这里的前一夜，他们接到了求援，赶到的时候整个村子都已被活活烧死，尸体焦黑还冒着浓浓的黑烟。
那样的场面，到现在想起来都让红夭想吐，那些恶心的东西根本不配再这个世界上生存。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睁开眼。
“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嗯。”雁无应一声，然后望着她，问：“我的眼睛是不是要看不见了。”
红夭一愣，放在桌上的指尖微微一抖，“不要胡思乱想，怎么会看不见，不是好好的吗。”
“那天你不告诉我，现在还不肯吗？”雁无歪头笑笑，“不过无所谓了，我自己的状况我清楚。”
“你……”她想问他是来讨债的吗？
“我并不是来讨要什么的，我只是想说，在我没有瞎掉之前，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可以说，反正……我能做的也很快就不多了。”他笑着站起来，低头看着她仰望的脸。
“谢谢。”红夭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如果它不是颤抖的那么厉害的话。
“如果，我看不到了，你能让那个人把团儿还给我吗？”他轻声问，说的很轻，很轻。却敲在了红夭的心中，许久她慢慢的点点头。
“好，我答应你。”
“谢谢。”话不多，同样的两个字，两个人说出来却是不同意思。
雁无离去后，红夭打开了和修罗王通话的玄光镜，此刻他正在批阅奏折，眉心微锁，红夭悄悄的抬手慢慢的抚过镜面上他的眉心，即使知道他感觉不到，她依旧小心的，小心的，生怕一不小心被他看到，或者抓个现成。
修罗王正为金团儿的事情为难，对于这个小貂精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恶意，但是幕后的那个人却无论如何都要她死，就算不死也不能和雁无在一起。迦圣骄傲的眼眸闪过一抹厉色，若不是那人掌握里他的那点把柄他也不会让他*控到现在。
作为一界之主有很多时候要比一般人难做，他怎么都不明白，人家小两口甜甜蜜蜜关他一个大老爷们什么事，居然跨界还为此动用了和他的唯一一次授命权。
迦圣叹气，这样也好，欠的也都还清了，他以后再不知道收敛，也和自己无关了。唇角闪过一丝冷笑，到时候就不要怪他落井下石。敢抓着他的把柄不放的人，他是第一个也将会是最后一个。
无意眼神飘过玄光镜发现红夭已经在那边，不由露出笑容，其中的温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红夭到达没。”他问的公事公办。
“到了，已经扎营。”红夭回答的公事公办。
“那就好，辛苦你了。”修罗王笑笑，和以前一样隔着冰冷的镜面拂过她的发。
红夭的心闪过各种感觉，酸甜苦辣，最后化作暖暖一笑。“主人，我想和你说一些私事。”
“哦？”迦圣虽然诧异依旧点点头，虽然她贵为大将军，但毕竟也只是个小女子，说来自己也不够关心自己的下属，这么多年居然也没有问过什么，真是太不应该了。
“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有本王给你做主。”
红夭浅浅一笑，“谢谢主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一些小事情。”
“不用撒谎，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红夭你若不是遇上天大的事，怎么可能说出来给别人听。”迦圣了然的摇摇头，不满意她的退缩，难得这个得力大将要给自己说心事，听不到怎么可以。
红夭想想，然后点头说，“那好吧。属下冒昧了，请问主人你爱过别人吗？”
“爱人？”迦圣听到这个词猛然想起那个冬日阳光下的小丫头，然后摇头失笑，那只是同情罢了，怎么会是爱。“没有爱过，红夭爱上什么人了吗？”说道最后几个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些不舒服。心中安慰自己，这种父亲嫁女儿的心态是不可取的。女孩子大了，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在修罗界这一直都是默认的。
“嗯，我爱上了一个人。”
“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有见你说起过，说说是谁本王马上下令让他迎娶我们大将军。”迦圣忽略心中的不悦，笑着打趣她。
“我喜欢他很久很久了，而他……”红夭凝视着镜子中男子俊美的面容，无声的苦笑。“主人你找不到他的，他已经不在了。”
“这……”迦圣一惊，看着她眼中的悲伤，心也跟着难受起来了。
红夭并没有说错，当年那个男孩子早已经不存在，他并没有说去世了，一切都是修罗王自己猜的。然后她淡淡笑着，歪头做了个鬼脸。
“红夭你……没事吧。”迦圣被她的鬼脸吓到了，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失礼的事，想来是提到伤心事，女人嘛感情丰富，难免会有失态的时候。
“我没事。主人你能听我啰嗦一下吗？”红夭眼眶悄悄的红了，她怕他的决绝，而有些话现在不说只怕自己以后也就没有机会说了。
“好。”迦圣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吃了什么，居然就这么答应了。
“谢谢主人。”红夭笑了，眉眼愉悦的欢喜。迦圣看到这些，突然觉得其实答应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看到她笑，自己心里也舒服。
“我喜欢的那个人，他很好看。他长得很秀气却有一种霸气和贵气，他笑的时候很温暖，柔柔的像午后的阳光。他喜欢帮助别人，即使是无意的，依旧让人觉得很幸福。遇见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一般的老百姓，当时我以为自己大将军之女总是可以配的上他的。”红夭望着安静聆听的迦圣，轻声道：“主人，你知道吗？当我再见到他时，才发现原来我们的区别居然是云泥之别，我不论多努力，都只能躲在尘埃中开出卑微的花朵，而他从来都看不到。那个时候我想，没有关系，我可以努力，他一年看不到我，那就两年，三年，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总有一天他会看到我，然后牵起我的手，即使这一切都与爱无关，我也不介意。”
红夭咳笑一声，好像被什么呛到了，那边的迦圣看到有一滴疑似泪滴的晶莹飞快的划过，他认真看去时，红夭脸上并无泪痕，也许是自己眼花了，他的大将军怎么可能会哭。
“那你不是说他，不在了吗？”迦圣问出心中的疑惑，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不在的啊，为什么听红夭的话好像他又一直都在似得。
“是啊。他不在了。等我跌的伤痕累累，在没有力气爬起，也不敢再爬起的时候，我看到了他。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傻，原来我要找的人早已经不在了。怎么多年我看到的，执着的不过是一个影子，一个曾经的惊魂一瞥，因为我的执着，不肯放手，他才悄无声息的在我心中发芽，长大。然后，强行放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主人，在知道的那一刻，我好痛，我真的好痛。”
红夭哭了，这一次迦圣没有在看错，他清清楚楚的看到红夭眼中的泪，已经被泪水模糊的镜面。而他却无法开口安慰，因为他不懂安慰。
他只能说出自己心中的话，“红夭，那就忘了他吧，这样的人不值得你爱，你等，你痴。”
“是啊，忘了他。我好想忘了他，从此不再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