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恩怨,剑起刀落,到头来不过匆匆一梦,难断难舍亦难忘。
隔壁李二家的酒铺子又开了新一坛子,酒盖一揭那味道,飘满整个巷子,把十里外的剑客都能给逮过来。
“小二!给我来一壶!”
这打酒的小二刚把那酒壶递到说话这人手里,一抬头,那人就没了人影,只留下桌子上的银子。
不用多说,那酒绝对是灌进哪个武功高强的侠士的肚里。不过,逐个排除,现在全城里能有这般脚程和速度的,也非那人莫属了。
“好酒,真是好酒!玲儿,这李二哥家的酒就是好啊!”
放下酒壶,只见一年轻貌美又娇小可人的女子站在街上人最多的地方,跺脚顾作生气的娇嗔说道。
“疾冲大哥,你说要给我取那只玉蝴蝶的!怎么转眼就跑了?害得我等你好半天呢!”
被叫疾冲的男子见美人有些生气上前哄了好一番,才哄好。谁让他生来嗅识就好的不得了,这不,酒香味刚飘过来,酒瘾就又上来了,不喝他个一壶,都对不起自己的鼻子。
“玲儿别气,你一生气都不美了,我这就取这玉蝴蝶向你赔罪。”
话刚一落地,疾冲便大摇大摆的走到射箭的摊子前,撂下银子,漫不经心的看了眼递过来的弓,大声说到。
“既然是来赔罪自然是要点难度当彩头,若是我闭眼穿过铜环射中靶心,这玉蝴蝶送佳人,我口袋里的钱请诸位喝酒怎样?”
围观人都很吃惊,这玉蝴蝶放在这里许久,都没人能射中,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这般轻狂,竟还要闭眼射箭,除非身怀绝技,不然就是脑子有些问题。
既然他有这自信,又要请客,也顾不了他若是真射不中该如何,围过来的人都应了声。
只见那弓上剪店家还未来得及递上,这男子就闭眼转身从怀里抽出长剑架上弓。风起,铜环随风而动,耳也随之而动,拉满离弦。
那长剑穿过铜环,剑刃利落干脆,把环扣尽数斩断,剑头直指红心。
“射中了!他射中了!”
众人皆瞠目结舌,都赞叹此人绝对是位厉害的少年英雄。
拿过玉蝴蝶,也没多看直接递给了红颜知己,掏出啪的一下拍在摊子上,在有些看客还醉心与刚才那一幕的时候,早早就清逸的转身离开。
“不知这位侠士何名啊?”
“疾冲!”
谁知刚走不远,疾冲就被一群官兵围住,为首的将领毕恭毕敬的站出来,说到。
“早闻疾冲少侠有‘快如马,疾如冲’之称,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少侠不敢当,不过就是个四处游荡,有些小本事的闲散人。不知大人找我何事?”
“我家主人想找疾冲少侠去喝杯酒。”
这周围围上来的,少说也有二十多人,就为了找他一个闲人?开什么玩笑。
“这可真是好大的阵仗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酒是金丝酿的呢?”
“少侠说笑了,我家大人还有其他事情想要找您探讨一二呢。”
这麻烦看来是躲不掉了,左右闲来无事,不如去走上一遭。
“那就,有劳带路了?”
这官兵一行人,没把他带去什么官府,也没带去什么正经的地方,反倒是到了这城里最大的典当行。
门一开,一穿着华贵,打眼看去就知道是个有钱人的老爷,正坐在正中间,等着疾冲一行人。
“疾冲少侠你来了。”
那人脸一抬,这不是别人,正是典当行的徐老板。引疾冲坐下,摆上酒杯将桌上早已备好的美酒倒满杯,送到疾冲跟前。
“徐老板费尽心思的来把我抓来,不会真的只是请我喝酒的吧?”
正说着疾冲仰头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好酒,果真是好酒。
“是。疾冲少侠可知前几日马府的灭门惨案?”
“有耳闻。”
这马府本是城里最大的府邸之一,从商多年家大业大,而让疾冲更感兴趣的是,传言中这马府的大小姐极其貌美还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他一直很想去亲眼看看。不过就在这几日,马府一夜之间被灭门,听街边的小贩说,官府接到报案之时,门一开,整个院子都被血染红了。
“现在这个案子一直没有进展,我想请疾冲少侠来查。”
果然,这刚喝了一杯酒,就算喝人家的,嘴短了。
“恕我拒绝。”
他疾冲爱钱可从不插手麻烦事。徐老板可能是早就料到疾冲会反悔,立即命人拿上来一个锦盒。
盒一开,一只玉蝴蝶在里面乖乖的躺着。
“我想疾冲少侠见过这玉蝴蝶吧!这玉蝴蝶乃当世绝品,疾冲少侠方才将它送给了百花楼的玲儿姑娘,所谓珍品配美人确实不假,可疾冲少侠可知这玉蝴蝶是从我典当行所丢,若是少侠不帮,那就只好把这玉蝴蝶还有赠予出这礼物的疾冲少侠一并交给官府了。”
看架势还有有理有据的说辞,疾冲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不该,不该啊!
“把射箭摊子的彩头替换,又买通玲儿姑娘故意要拿着玉蝴蝶,不会都是徐老板要引我上套设计的吧!”
“正是。”
他疾冲行走江湖多年,自认老练非常,能断凶吉平险恶,却偏又栽在了女人的手里,可叹可叹啊。
“不过少侠休恼,虽是威胁您查案,可这案破后的赏金和佣金,自然是不会少的。”
“当真?”
“自然是真。只需要少侠把这案查明,找出杀我恩人全家的凶手,我便将钱财双手奉上。而且官府的官兵此刻正在马府周围,少侠有任何需要都可调遣。”
他疾冲本来就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拿钱办事,有钱自然就万事大吉。
“那一言为定,明日我便着手开始查这起灭门案。现在酒也喝足,徐老板再会。”
“林大人再会!”
看着疾冲离开的背影,站在房内一直没有显身没有出声的官府林大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竟然能察觉到我的存在,果然武功非凡。先前你跟我讲这疾冲,我还说这籍籍无名的江湖浪子能有多大本事,没想到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徐老板点头认可道:“林大人,您可且待后续,这疾冲现在虽只是在赏金人那里有些小名,可不出多少时日,他名字必会响彻整个武林。”
“徐老板对他这般有信心,那本官就也拭目以待了?”
近些年来年轻的侠士听说过不少,可都是张口大仁大义,实在是空泛无趣。但这叫疾冲的年轻人,却着实有趣。
马府离典当行有一段距离,一路快马加鞭才在天黑前到达马府,翻身下马,就见两个府衙官兵前来迎接他。
“是疾冲少侠吧?我们是林大人派来协助您的衙役,有什么问题还有吩咐尽管提出来就行。”
在周边随便找了棵树把马拴上,疾冲便跟着两个衙役进马府里面查探了解情况,只能总结出一个字“惨”。
顺着马府的门向里望去,满眼都是血色还有杂乱破败的横梁字画。那一大滩血,顺着大门的阶梯,一直向外蔓延。
“这马府的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
“回少侠,在戌时三刻。”
“戌时三刻,已经是寻常人家该歇息的时候了。”
“是啊,当时马老爷正哄马小姐入睡,谁知偏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那可听说过,马老爷平时跟谁结过仇?”
“没有,马老爷平时很亲和,没听过与谁有仇啊!”
凶手挑夜晚动手,有可能是怕白天家里人有在外,才挑上个所有人都该回府休息的时候动手。
该是有大仇或是大怨。可偏又找不出他与谁曾有仇,为人亲和有礼,除此之外,还接济过很多贫苦人家,那徐老板就是其中之一。
既然如此,就不能从常理的推断了。
“马老爷可还有什么亲人在?”
“有!马老爷的大女儿带着表妹在外处理事务,逃过一劫,就在几里外的福嘉商铺,我们也去找过,谁知说完马家的事情,那小表妹就直接晕了过去,我们也不好再多问,在旁安置好她们也就罢了。”
“除去这些,带我去主要案发地看一眼。”
衙役带着疾冲到了马府长廊,那里都是还未安葬的马府人,有仆人有夫人有少爷还有小姐,而在那中间侧倒着的,便是马老爷。
疾冲凑上前,大致检查了一下每个人身上的伤,伤口深而开口向内,撕裂的距离也较宽,应是被宽刃的刀器所伤。而躺倒在这里的所有人人,身上都是这种刀伤,初步可以判断是死于乱刀。
这场面,连看管生死的衙役都忍不住摇头感叹一句。
“真残忍,人都被砍成这样,是对整个马府有多大的恨啊!”
听到这话,疾冲思索了片刻开口回道:“不,这已经不是恨那么简单了。”
“这刀伤毫无章法可言,还不是杀人的快刀,应该会有些钝。”
“钝刀?那就更没人性了!”
谁都知道钝刀只在对待罪大恶极的犯人时才会用到,且一次弄不死人,得反反复复的砍,才能达到利刃的效果,这过程是很痛苦的。若不是十恶不赦,疾冲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会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杀人。
“那这马府的钱财与字契可有损失。”
“并无,钱财一分不少,而这马府的所有字契正在处理事务的马大小姐手里,所以也无损失。”
“马大小姐…”
这马府除了检查伤口外,其他并无什么异常,而这衙役嘴里也没什么其他可利用的信息了,看来要查案还需从马府这两个幸存者下手。
“疾冲少侠,你可有打算了?”
“你们继续做自己该做的,有需要自然会来请你们。现在我可能还需要一个老朋友的帮助,事不宜迟,在下先行一步。”
只见疾冲快步一个闪身,便拉着缰绳重新坐上快马,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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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城里有一茶馆,因为现今正是茶叶最甘甜最实惠之时,茶楼里的座位都已坐满,喝着小二倒的茶,听着管里的说书人讲古今名段,所闻所感皆是诗情画意。
就在茶馆的顶楼,一蓝衣男子手摇折扇,拿起茶杯又无奈的摇头放下,这男子面如冠玉,一派富贵俊美之态,发簪高束,眼神转动间又有不同于一般富家子弟的城府与涵养。
“坐在那里这么久,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疾冲从昨日来了茶楼,便一直坐在茶楼栏杆处坐着等他,他开始还装作没看到,现在实在是跟他耗不下去了。
“小掌柜,在下这不是想多等等,好开口不那么突然吗?也是让你看到我的诚意,不忍心拒绝我。”
“你还真是个大麻烦,说吧,什么事?”
疾冲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兴许是有些口渴,刚沾上位子,就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进去,往日他可是只喝酒不喝茶的,还说茶又苦又没劲儿,看来这次真的是等久口渴了。
北堂墨染也不急,看着他把第二杯茶灌进去,才开口。
“帮我查案。”
“哦?这个案子能请的动你这个出了名的只认钱,出的银子不少吧?”
“若是寻常拿钱帮人杀个人夺个宝,还不算什么大事,这是我这次也是被琐事缠了身啊。”
将事情从头到尾说明白,北堂墨染开怀一笑,真没想到,平日里在他这接活儿,手法老练又油嘴滑舌的疾冲,也能栽在女人的手里,大快人心,实在是大快人心。
“你倒别着急寻我开心,我现在还是戴罪之身,这次案子需要出城一趟,来的就是想请小掌柜随我一道前去。”
“都说你是大麻烦了,不随你去,岂不是没有麻烦可烦?”
北堂墨染合上折扇,疾冲从怀里掏出酒壶,一茶一酒对饮作罢,马踏十里,行出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