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懈逅小君君
小群儿2024-08-07 14:503,567

  黄小蓝出差去了,这几天也不想去酒吧听歌,更不想去做小风和钱明明的电灯泡。

  在丽城,没有黄小蓝的日子,是我空虚无聊的日子。那个叫郝晓梅的女子每天执着地守在电视台门口等我下班,我一如即往的慌乱紧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心里面只有黄小蓝。

  我迎着她走过去:“请你以后别再这样了好吗?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你每天这样对我的工作也有影响,求你了,我不会接受你的。”

  “谁说我就是一定要做你的女朋友了?我只是想和你交朋友而已。”郝晓梅寸步不让,义正言辞的说。

  “做朋友也不行,真的不要这样,如果真为我好,就别来了好吗?”

  如果在五年前有这么一个貌美又执着的女子站在我面前,我可能还是会晕眩的,而现在的我已经心无旁骛。

  “知道我为什么每天都想来接你吗?我第一次在西城看到你就爱上你了,后来知道你又来了丽城,正好我们家在丽城也有公司,我就过来了。我爱慕你不止是你有才有貌,主要原因是我对南城来的人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谢谢你了好吗?我们真的不合适。”我求她已经快求得没有自尊了。

  “姐也不是没有人追求,但我只喜欢你,你不接受我,我就每天来这里等你!”

  郝小梅毫无退让之意,大门口好多看稀奇的人指指点点,天空下起雨来,我慌乱的躲开她,往小巷子里跑去。

  丽城有东西南北四条古街,那年地震,丽城大部分房屋都重新修建,东街后面有一条阁星街没受到地震的影响,整条街几乎完好的保留下来。

  这是我第二次走进阁星街,这条街不在闹市区,比较背静,也不繁华。

  我跑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仿若又回到南方我父母他们住的那个小城。

  小街行人很少,细雨密密地洒在青石板上,湿漉漉的泛着青光,湿莹莹的雨声细腻而又带着点怜惜的轻柔,一阵柔柔的风吹过来,从发丝滑至心坎,雨水与风带起的湿雾便润透了全身所有的毛孔,感觉浑身上下都通透明亮起来,不剩一点儿污垢。

  走在宁静的老街上,有一种悠远的情愫,想着我在有黄小蓝的地方,心里就十分的安宁。

  那一年,丽城还不象现在有这么多游人,但街上密密的都是小店。店主好象都不是为了生存挣钱,而是为了在小城里享受这份宁静,摆上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在这里度过休闲时光。有卖酒的,卖字画的,卖花的,最多的是卖饰品的,店名五花八门,什么“风花雪月”“金花”“漫漫”“丽丽小屋”.....

  街边房屋的门下都有小半截木门关着,上面只露出半截象窗口似的门。

  小街只有几百米,我怕郝晓梅还在外面找我,来来回回来阁星街走着,在雨中享受着丽城夏天独特的湿润,乐此不彼。

  一个名叫“黄与蓝”的店名吸引了我,因为它看上去的感觉是黄小蓝。我拉开半截木门锁栓走进去。

  虽然店里开着灯,但光线仍然不好,加上下雨天,店铺里仍显昏暗。没有货柜,只有一张长长的木桌搭上一块浅蓝色的格子桌布,上面摆着各种手工做的小首饰,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首饰、手绘画、商品上贴着一价格小标签。

  进门左边的墙面有一串被六个小画框包围起来的手工制作项链,蓝色的花穗是由用绿色的丝线将一粒粒蓝色细小的水晶珠子串制起来的,花穗中间夹杂着几颗紫色水晶圆珠,串起的珠子下方夹着两片浅紫色皮制的叶子,整个花穗用暗绿色的皮绳穿起来,皮绳另一头是一颗石头打磨的蓝色心形吊坠,纯银细圈将皮绳两端卡在一起,吊坠和花穗一上一下,错落有致,仿佛有原野的风吹过来,风铃就会清脆的响起,熏衣草便迎着风跳着舞……一串有故事有情景的花穗!

  从前一直萦绕在我梦里的场景又浮现在我眼前,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女子,戴着一串蓝紫色的花穗,奔跑在山间。

  我才看清,在画框下面写着:“此物镇店之宝,请勿触摸!”

  我看了半天,没找到人。

  我高声喊到:“老板,我要买你的镇店之宝。”

  我四处看了看,有一个坐在角落里画画的人,不搭进我,我又说了一遍“老板,我要买这个!”

  老板头也不抬说了一句:“你再看看别的吧。”

  我打量着坐在右墙角灯光下的老板,画板挡住了他的脸,只露出戴着眼镜的半截眼睛和穿着的浅蓝细格子的衬衣,象是一个老头子坐在画板的后面。

  “我就只看上这个了。”

  “那个不卖的”

  老板仍然没有站起来,连头都没抬一下。这个老头子!我今天还偏要买了,我心里想。

  我正想要说,不卖,你挂这做什么?还没说出口,看到老板背后有一张画我就恍惚了。一个女孩奔跑时转身的侧影,穿着白衬衫,脖子上一串蓝紫色的项链飞扬起来,齐耳的短发迎风而动,更有动感的是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的眼睛和干净得不带一丝尘土的笑容,看着画面你不禁想要走近她和她一起奔跑。这不是黄小蓝吗?她一笑,你就会被感染!

  我走过去,想看看究竟。老板站起来,我惊呆了,就是一个翻版的大君君,这个是戴着眼镜的大君君。

  他的面容不象大君君那般看起来有精气神,此时显得有些憔悴,他的唇形也没有大君君张扬,但透着一种高贵的优雅。

  他见我诧异的眼神,好像也不奇怪。

  “是不是认识大君君?我是他弟弟,双胞胎。”

  他见我还看着那幅画。

  “也认识她?”他指着那幅画。

  “黄小蓝。”我点点头:“你们有故事?”

  “过去的故事。”

  他凌乱的头发,忧郁的眼睛。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小蓝和小君君的故事。

  我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个一定是黄小蓝曾经很爱的人,我在黄小蓝那里看到过一枚向日葵的胸针,这个店里别满了向日葵花瓣的胸针,整个屋子里充满了黄小蓝的味道。

  “你爱她?”他幽幽的说道。

  我点了点头。

  “你比她小?”

  我又点头。

  “但她不知道,或者不接受你?”

  “怎么说呢?我就是不想让她再受伤。她受了太多的伤,外伤,内伤,各种伤遍及整个身体的伤。”

  听到这里,小君君就流泪了。

  “她不接受我,我也要守着她,不让她再受伤。”

  显然小君君被我这句话打动了,眼睛里放出光来。

  “我做一串挂件给你,合适的时机你送给她,她肯定会接受你的,我感觉她会相信你的,因为从小我和她的感觉就一样。”

  “就你的镇店之宝吗?”

  “这个不能,如果你拿这个去送她,只会勾起她的痛苦记忆,我重新做一个给你,你过些时候来拿,但你千万别告诉她见到过我,也不要让她知道我在丽城。”

  我坐在小君君的店里,他关了店门,泡上一壶普洱茶。他纤细的手指娴熟的在茶杯间跳动着,我仿佛在欣赏着一场茶艺表演,这显然就是一双艺术家的手。黄小蓝和小君君是两条平行的线,为了各自的理想将永远不会有交叉,所以黄小蓝在确定了她自己心底里对未来理想的声音后,她毅然地背叛了当初她和小君君共同的誓言。

  我给小君君讲起了这些年黄小蓝在西城的经历,他先是默默的流着泪,当听到黄小蓝从西藏回来失去爱情还失去一个孩子时,便失控了嚎啕大哭起来,和后来黄小蓝给我描述的小君君在任何时候都是冷静的完全不一样。

  他激动中敲碎的茶杯瓷片飞起来划破他细腻光滑的手背。血顺着手背流下来,他也就那样任血流着。

  他跪在地上,手扶在茶桌,拿着碎了的瓷片,眼泪线一样冲向手背,冲淡了手上的血液流淌到地上。看着地上淡淡的血流,想起那个冬季黄小蓝印在雪地里的红色,他捂着胸,喘不过气来。他在桌上到处摸索着,象是在找什么东西,看着他喘息着接不上气痛苦的样子,他指了指前方桌上,有一个药瓶。我拿过来递给他,他颤抖着打开药瓶服下两粒药丸。

  “我就知道那次她回来,一定经历了什么,看着她一次一次的失去,我无能为力。在这个世上她已经没有亲人了,那个现在唯一还可以庇护她的哥哥也站不起来,现在大概去了国外了。”

  小君君讲起他们过去的刻骨铭心,看着这个曾经给了黄小蓝天真美好初恋的人。当初他用另一个女孩来忘掉他暂时对黄小蓝的牵挂,其实那时候他在回避着与黄小蓝联系不上而会发生的种种未知的可能,但在他知道自己走错了时却不知道怎样再走回来。

  “你为什么不让她原谅你?我感觉得到,她心里还有你的。”看着小君君如此深情地怀念着黄小蓝,他们是相爱的,为什么不能走到一起?

  小君君流着泪,也不擦,也许是很久没有人来给他提起过黄小蓝,他心里一直想找个出口来思念黄小蓝。

  “我们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我知道她不会原谅我,连我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那你到丽城来做什么?”

  “我就像被她点了死穴,只能怀念,却不能说出来。我只能守在有她的地方,与她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让我能时时的感受到她的气息存在于我的周围。”

  小君君重新煮了一壶茶,将茶注入杯盏之中,茶色浸染在布满杯身的细纹中,似乎是在将茶慢慢的注入到记忆中。往事虽然可以过去不再来,但它在特定的时候从层层模糊的记忆中剥离出来,又会变得清晰,依然还能感受到当时的刻骨铭心。如果不是爱到深处,怎么会如此痛彻心扉?我好像与小君君有了共鸣,他心痛时,我的心也痛。都是因为黄小蓝的痛而痛,我们都牵挂着同一个人,只是小君君就如同被判了死刑,而我还有重生的机会。

  走出铺满青石板路的小街,雨停了,我就象做了一场梦。也许有无数个下雨天,他们撑着伞,在这里面对面擦肩而过,却都没有看见对方,就那样无数次的错过。

  我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们在丽城相遇了,他们会怎样?他们会再说起过去吗?

  后来,他们在丽城唯一的一次遇见,短暂,惊心动魄,又永久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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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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