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蓝从西藏回到西城这一天,阳光明媚。她来不及换衣服就赶往蔡辉家。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见到他了,二十五天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没有见到他,她不记得自己多少次在梦里喊着他的名字惊醒。因为紧张的工作,偶尔的暂时他不在自己的脑海里反复出现,但一停止工作,她就不由自主的想起蔡辉在夕阳中朗朗的笑容,脑子里就止不住全是蔡辉的影子,想念一个人的滋味绵长而又甜蜜,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想念过一个人。
黄小蓝走在西城开满鲜花的大街上,心像一只快乐的小鹿在森林中奔跑。
她买了一大束百合,嗅着花的芬芳,想象着蔡辉看到她的那一瞬,会连人带花整个的抱起来旋转着,她的笑声和花的芬芳就会洒满整个西城。
蔡辉家住的巷子两边都是高高的院墙,墙上爬满了开着鲜花的藤蔓,间或有缀满花朵的树枝从墙上探出头来,象是在欢迎她的回来。
她走到蔡辉家门口按响了门玲,期待着蔡辉在打开门时惊喜而充满了光亮的眼神。
来开门的是蔡妈妈,表情不怎么好,好象发生了什么事。
蔡妈妈没有象往常那样高兴地把黄小蓝拉进门,而是将她堵在了门口。
她把黄小蓝拉到离大门稍远点的地方对黄小蓝说:“小蓝,我知道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我一直也把你当做我的女儿,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你和我都必需做一个痛苦的决择。”
“蔡妈妈,你要说什么啊?”
“小蓝,你跟蔡辉的事,蔡辉都告诉我了,我也看在眼里,我不是要反对你们,但秋然怎么办啊?我一手把她带大,我知道她离不开蔡辉。”
“秋然,她不是早没事了吗?她不是去新加坡了吗?我也知道这件事肯定是伤害了她,但我们以后都会慢慢补偿她,我们会永远对她好的。”
“以前她都是装出来的,其实她根本没去新加坡,她又从北城回来了,当听说你们要结婚了时,她彻底崩溃了,她还是不能没有蔡辉的。她留了一封信,又说要去找她妈妈,我们满世界的找,好不容易把她找到的时候她已服了安眠药坐在湖边。”
黄小蓝听到这里,脑子里“轰”的一声,也懵了,她扶着墙,浑身无力。
“怎么会这样?原来,我还是狠狠的伤到她了。”黄小蓝“呜呜”地哭起来。
“我原本也以为,秋然以后会找到一个真正爱她的人,她就会把你们都忘掉,但没想到她太死心眼了,现在蔡辉就是她的全部。才十几天整个人就瘦得不成人样了,这几天饭也没吃,蔡辉也病倒了,现在家里面一下子就躺下两个人在床上,你叫我这个做妈妈的怎么办?”
“阿姨,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黄小蓝觉得她肚子痛,头痛,眼痛,心也痛。
“小蓝,我知道这样很残酷,也许你离开蔡辉才是最好的结局,虽然你也受了伤,但你会好起来,你不会死,而换作是秋然,她会死的,明白吗?”
“我去看看他们好吗?”一听说秋然和蔡辉都病了,黄小蓝强忍着浑身的疼痛,想马上进门去看他们。
蔡妈妈又把她拉到墙的拐角处。
“你不能再见他们了,现在他们俩个,不管是哪一个看见你都是痛苦的。你和秋然不同,虽然现在你离开蔡辉会很痛苦,但你比秋然坚强,你可以重新站起来,秋然不行。”蔡妈妈一面擦着脸上的泪一面说到“我知道这样会有两个人是痛苦的,但只要秋然没事,我就没有辜负红嫣的托付。”
“但是这样对蔡辉也是不公平的。”小蓝双手发抖,一只手还拿着那束散发着淳香的百合,一只手死死地扣在墙上。蔡妈妈说的这些,以前她和蔡辉都想到过,但没想到秋然会这么极端,现在她真真实实的要面对这个痛苦的决择。
“为了秋然,也为了蔡辉,你可以成全他们,也可以坚强面对,我相信你,我求你了!如果让秋然成全你和蔡辉,她就象没有泥土的花一样,很快就会枯萎死去的。”蔡妈妈抱住黄小蓝痛哭,小蓝手里的百合滑落到地上。
秋然出门来,她脸色惨白,整个人象漂浮在云中的布片,轻飘飘的就飘到小蓝面前来了。
“小蓝姐,你只比我大三天,但永远都是我的姐,我们就是上帝造的姐妹。以前我以为我可以装着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可以承受。但真正的面对你们都将要离开我的时候,我还是承受不起。小蓝姐,你不会怪我吧?我真的没有用,我什么都做不好。”
秋然幽幽的表情,眼里无神,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小蓝心疼的用手梳理着她的长发,她感受到了这个就象她身体一部分的妹妹的痛,以至于一时间她感受不到自己心痛不痛,心里面只有一个声音“尽量不能再让秋然痛苦!”
“秋然,我说过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爱护好你的,不让你受到伤害的,但现在还是伤害到你了,我改正,你相信我。”
秋然抱着黄小蓝的头不说话默默的泪流不停。
黄小蓝理了理秋然的头发,握住蔡妈妈的手,“阿姨,让我再见见蔡辉好吗?我知道怎么做了,这次见了他,我以后就不会再来了,以后都不见蔡辉了,你们都放心,我会过得很好的。”
黄小蓝在努力的让自己在她们面前镇静自如,她哽咽着,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现在只想看到蔡辉,其它的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不行的,小蓝。”蔡妈妈又哭了起来“蔡辉现在看见你,他会疯狂的,他肯定会义无反顾,那秋然就毁了。秋然毁了,蔡辉肯定也毁了。”
蔡妈妈抱住黄小蓝,她是爱黄小蓝的,但她相信坚强的黄小蓝受过这次伤,会自己慢慢康复,忘了蔡辉。而秋然如果受到这次的伤害,可能会死去,那么蔡辉也就毁了。
秋然扶在她肩上痛哭不止。她抚摸着秋然的长发,这个精灵一样的女子,象玻璃一样轻轻一碰就会碎。她和秋然之间有一种看不清的东西在彼此的牵着对方,只要秋然有一丝丝的痛苦,黄小蓝就会感觉到心痛。
“秋然,我说过,我会保护好你的,我不会把蔡辉给你拿走的,你要好好的过,你们一定要好好过。”她拍了拍秋然,轻轻推开她,蹲在地上把落在地上的百合捡起来,然后跑出小巷。
她在小巷里跑着,转过弯,看不到小巷的时候,放慢了脚步,将百合花一瓣一瓣抓下来扔向空中。
纯净得有些虚假的蓝天,衬印着洁白的百合花,花瓣在蓝天下飘着,宛如空心的自己,找不到方向。百合浓郁的香气犹如一缕呛人的青烟从脑们直穿心底,让她窒息。她扶着墙不让自己倒下,围墙外的树叶在冬日阳光的斜射下,一束天光流落在她的脸上,如灯火下平静的湖水,闪着跳跃的星光。
她刚刚被爱点亮的心就象被切碎了的纸片,在空中飘散又坠落到水里飘走。她心里空空的,茫然游走在西城的大街上。
黄小蓝觉得整个人都漂浮起来,漂在海面上想找一块可以抓住的东西让自己漂上岸去,但是她怎么也找不到那块可以救自己上岸的支撑物。她突然觉得西城是陌生的,原来西城只是她的一个梦,这个梦太过美好,醒来空空如也,终究这里还是不属于她的。她想到,她要永远离开西城,该回北城了,那里才是她可以依靠、可以撒野的真正的家,那里有爱她的老黄,有无怨无悔默默为她付出的术术。
她在街上走着,没有目的,穿过一条条大街,一条条小巷,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呼机一直响着,她听不见,也听不见汽车的声音,听不见过往行人的欢笑声。
那一个冬天的西城没有雪花,也没有雨水,只有日日明媚的阳光,只有满目的惊醒着她头脑的五颜六色的鲜花。
那一天,黄小蓝感觉到阳光凌厉到让她无法喘息。
那一天,华明在西城的大街小巷寻找着黄小蓝,他一遍一遍的呼着她,一直没有黄小蓝的回复。
他跑去蔡辉家,看到了他一直害怕发生在黄小蓝身上的事,终于发生了。他不知道黄小蓝能不能承受住即将面临的一个接一个的打击,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到她,他只想马上找到她,让她尽快的走完这一段躲不开的劫,然后重生。
天黑了,他走进一条小街,看见黄小蓝坐在一家小酒馆门口的阶梯上,闭着眼,象是睡着了,身边放着半瓶酒。
他把黄小蓝拉起来,走进了酒馆。
“喝吧,这时候你需要这些东西。”华明要了两瓶白酒放在黄小蓝面前。
黄小蓝拿起酒瓶喝了一大口。
“失个恋有什么,你这才第一次失恋,不过比我想象的要好,你没有要死要活的。”华明看见过好多失恋女人的表现,今天黄小蓝没有流泪,表情上看不出她到底是痛苦还是不痛苦,只看到她麻木的在那喝闷酒。
黄小蓝没有理会华明,拿起酒瓶对华明说“干!”
“真是个怪人,别的女孩子失恋哪个不是痛哭流涕,我怀疑你到底爱不爱他!”
“我是真的爱他,他就象一束阳光温暖了我的全部,但这一切太短暂,我刚刚看到一点亮光,这束光就被老天收回了。”黄小蓝趴在桌上,没有流泪。
黄小蓝没流泪却痛彻心扉,我相信她是爱蔡辉的,而且爱得那么彻底,那么的忘我。但为了一个和自己长得相象的女孩,她就这么把爱情拱手相让了。
华明摸摸她的头,将她手里的酒瓶拿过来,虽然酒可以是一剂短暂的解药,但他不愿意黄小蓝这么痛醉下去,他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平时看似坚强无敌的女孩,再怎么刚强她也是女孩啊。
“以后你就明白,失恋会让你越挫越勇。现在你要面临的不止是失恋的问题,有一件事,我必需趁你还没喝醉以前告诉你,虽然我不忍心让你再面临一次打击。你先把脑子捋一捋,我再慢慢给你讲。听着,你现在是清醒的吗?我要听着!明白吗?”
华明几乎是哽咽着说完这段话。他不得不在黄小蓝痛不欲声的时候再给她伤口上再加一刀新鲜的刀痕,而且还要撒上一把盐。
“我不听!那些让我坚强的话就给我滚开!你咋就晓得我是第一次失恋?第一次他也是这样放弃了我!你怎么不知道我一次比一次失败,为什么我怎么样都敌不过别人?为什么?”黄小蓝还是暴发了,她这样问自己,为什么她总是失败,总是抓不到眼前的幸福?她拍打着桌子,眼泪还是没有掉下来。
华明拿过她手里的酒瓶放下,双手抱住她的头,他理解此时黄小蓝的痛,他脑子里突然闪过:假如可以,我愿意分担她所有的痛,让这些痛都痛在自己身上。
他深知,他替她分担不了,只有靠她自己坚强挺过即将面临的更大的打击。他无奈地拍打着桌子,手捶打胸,让自己先镇静下来。
“小蓝,小蓝,你是清醒的吗?你一定要清醒的听完我说的话。”
华明靠近她说,好让她听得清楚:“听着,知道今天是一月三十日吗?”
黄小蓝居然笑了起来,也不象是苦笑,说道:“我管他是一月几十号,把今天过了再说明天,我现在不想你在我面前,你给我滚远点!”黄小蓝拳打着华明,用力想把他推开、推得远远的不要烦自己。
华明真不忍心要告诉她更悲痛的事情,但他必需得说出来,要不就没有时间了,他双手夹着她的头,靠在自己额头上,这样她才不会挣扎。他几乎是含着泪,用力地一字一句地说:“听着,你必需听着!今天是一月三十日。一月二十号你家中打电话到单位,你父亲病危,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你。二十五号你们家又来电话,你父亲病逝,我们还是联系不上你。”
华明掉下泪来,他第一次为女人掉泪,而且这个女人的痛事都与他无关。说完他抱过她靠在自己身上,那一瞬,他心痛的程度不亚于黄小蓝,他不知道这个坚强的女孩会不会承受得起这一系列的打击。
他抱着她,担心着,心惊着。
黄小蓝听完就摔了酒瓶,趴在桌上,心跳加速,没有眼泪。接着她又拿起一瓶酒一口气喝了一大半,头靠在他肩上一言不发。
“我给你买了今晚的火车票,因为临近春节,这两天都买不到去北城的机票了,火车票都是托了好多人,我请好了假陪着你一起回去。”华明轻轻地揽着她的肩,此时他希望黄小蓝大哭一场,但是黄小蓝象木头人一样,麻木、呆滞。
华明拿出两张火车票,黄小蓝拿过去,撕了一张。
“我自己一个人回去。”
“我怕你……”华明说不下去了,他是真的怕黄小蓝不行,会在半路就出什么岔子。
“怕我不行?”黄小蓝斜着眼看着他,将他的头摁在桌上。
华明把喝得微醺微醉的黄小蓝送上开往北城的列车,他希望等黄小蓝酒醒后就到了北城,免得在途中还要想起在西城经历的苦痛,也希望她从北城回来的时候可以忘了失恋和失去亲人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