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雨小了一些,黄小蓝带我们去酒吧听歌,她说这个酒吧有她喜欢的驻唱歌手。
那时候的丽城,正在从宁静往繁华过度,每晚丽海边灯火辉煌,争奇斗艳的小酒馆。走在丽海边,恍惚还在南城灯红酒绿的明河沿岸。
我们坐在酒吧的角落里,一位年龄和我差不多的英俊小生走过来给黄小蓝打招呼:“姐,今天雨好大你都来了。我刚写了一首新歌,本来明天才正式唱的,今天我提前唱给你。”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体恤,破旧的牛仔裤。虽然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但他站在那里身上自带光芒,把四周都点亮了似的,我对他的这个感觉,当时就被自己吓了一跳,总觉得这个小帅身上有一种与我相似的东西,他也正在看着我。
黄小蓝给他介绍:“这是我朋友,西城过来的,说不定你们以后会成为朋友。”
他对我点点头:“好靓的仔!我叫吴小风,我唱的歌都是我的原创,谢谢你来听我的歌。”
大雨一直下,越来越大,一直到半夜都雨还没有停。酒吧里的人没法离开,吴小风坐在窄小的台上,抱着吉它,一束灯光打在身上,他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这样一个五官细致的年轻男子,眼神带着迷离,唱着忧伤的歌,就象一个流浪的过客坐在那里说着自己的故事,他的歌曲忧伤中夹带着薄薄的阳光,就象刚刚经历了寒冬等待春天的柳树,又象雨过后的彩虹,时而奔放,时而安静。
这时吴小风说道:“雨越下越大,大家都暂时不方便回家了,索性我们就在这里一起听雨、听歌,共同度过这样特殊的夜晚。这首歌刚刚完成,本来想过几天才正式唱出来,今天我就在这里热一热先唱出来,希望你们喜欢。”
他弹着吉它唱起来:
“如果所有的花都不会凋谢,有谁还记得花开时的美丽?
如果所有的爱情都不能改变,有谁还会珍惜它的来之不易?
我站在原地看你飞翔,任你走在天边,奔放你的未来。
有没有人说过你象我?大雨滂沱的夜晚,我们是否有过擦身而过?
黑夜里举起手,每一道从指间穿过的风景,都会绽放不一样的光芒……”
这首歌是唱到我心里去了,如果爱情从来就没有改变过,那么有谁还会去珍惜它呢?我被吴小风的歌打动了,也被这个英俊的歌手感染了,竟然眼睛湿湿的。
雨太大,但我们还是得回去啊,总不能一直在酒吧呆着吧。我说:“小蓝姐,我不介意可以在大雨中狂奔一次。”
黄小蓝兴奋起来:“正中我意!”
“还等什么,冲吧!”我说。
这时黄小蓝的传呼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来看了说:“现在我们有目标了,肖潇,被你说中了,河水已经流到我门前了,我现在要赶去桥东村参加抗洪抢险,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一起去。”
她去吧台打电话回复,她来不及回去与大部队汇合,就从这里跑步去桥东村,在路上也许可以碰到队里的人和车。
我们一起冲进了大雨中,边跑她边说:“这么大的雨,开车还没有跑步快,你行吗?”
我说:“你说啥呢?你都行我为什么不可以!”
“都怪你这个乌鸦嘴,今天是谁谁说的河水流到我门前的?”
“好好好,要是现在可以说回来就好了,你不先去看看你的房子怎么样的吗?被冲走了怎么办?”
刚说完,我就捂住自己的嘴,我怕又被说中了。
我跟着她跑着,浑身湿透了,还有些兴奋,梦一样的感觉。这也是一次可以让我更多了解她的机会,用这次救援可以捕捉到她更多光辉的一面。
我体力明显不及她,跑了一会就跑不动了,她拉着我放慢了速度跑着说:“坚持,加油!还有两公里左右就到了。”
一听还有两公里,觉得好远好远,整个人泄了气一样,我停下来说:“我跑不动了,歇一会吧。”
“那你在这,我先跑过去了,我们现在是在跟时间赛跑,早到一分钟就有可能少一些损失。”
“别啊,姐,你别丢下我,我一个人在这里怕。”我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看后面都有大队人马在往这边开过来了,一路上都有人的,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前面有个岔路,你往右再走一公里就到了。”
我还是拽着她不放:“那你走慢点,我还是跟着你。”
我拽着她,跟在她身后,我的声音很快被大雨淹没,黑夜中,只听得见雨声。前方跑过来一个黑影,盯着黄小蓝看了半天,“扑通”跪在我们面前。
那黑影拉着黄小蓝双手说:“我认识你,我看见过你,妹子,你们是去临村吗?我女儿还在临村没有撒出来,她是学校的老师,她叫黄明兰。你过去了找到她,给她报一个平安,说我已经安全出来了。你一定要找到她,给我报平安,拜托了!”
她在身上的衣兜翻找着,湿透的衣服已经没有一块是干的,找出一张纸塞到黄小蓝手里:“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找不到她,给我打电话。”
“大姐,你叫什么名字?”黄小蓝扶起她。
“我叫李选花,拜托了,一定帮我找到她。”她又往地上跪去,黄小蓝立即拉住她。
“李大姐,你放心,我一定找到她。把你的电话重新给我说一下,我怕纸上的看不清楚了。”
那人报了电话号码,给黄小蓝深深鞠了一躬,往丽城方向跑去,消失在雨夜中。
后面有车驶过来了,车灯在雨夜里照着我俩。她站在路中间拦截车辆,停下来一辆军车。
“我们要赶去桥东村,捎一段吧。”她亮出证件。
车上跳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雨衣军人,他摘下军帽挥着大喊:“小蓝!老大!”
黄小蓝冲上前去,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大君呀,太巧了,在最需要的时候遇到你!”黄小蓝说。
军人脱下雨衣给小蓝穿上,短短的几十秒钟,军官就湿透了。
我在一旁呆看着,密集雨水在车灯照耀下,象扯不断的线条,他俩就站在那样硬的雨线中拥抱着。
我脑子里象编剧一样里迅速的整理着过去和即将要发生的故事,还没理清现在和将来,就被推上军车的驾驶室,他们两人上了汽车顶蓬。
汽车顶蓬整整齐齐的坐满了穿着雨衣的武警。两人坐在中间,看不清彼此。
“我们好象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了吧?怎么样?”黄小蓝此刻是兴奋的,她坐在大君君身边,从他身上又嗅到了那种久违的亲切感,她觉得现在大君君就是她的亲人,而且离得最近。
“我一直就是这样稳定的,你还是要相信我永远都不会差的。我们先去桥东村,然后再去临村。”大君君说,“你呢?”刚问一句,他立刻打住了,他多少知道一些小蓝的情况,眼前这个自打出生那天起,他们就在一块的人,如今的人生旅程却如此不同。
“没想到我调来丽城与你第一次重逢就是并肩战斗,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战斗过了?回想起来,我们只有从前那些幼稚的事是在一起做的。”黄小蓝笑起来。
“我们终究还是走到一起了,兜兜转转又在一个地方了,这个老天是怎么安排的。”大君君说。
“你好象从来不相信命运的哦,从来都是只往前看,从来不回头的人。”
“我现在有些相信了,曾经那些一起玩过的伙伴,现在也只有你离我最近,我指的不是距离,是心,明白吗?”
“你从前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在部队锤炼这么些年,就把你变成了这样?”
“见多了生死,仍然还有挚友在你身边是多么的不容易,一定要珍惜缘分。”
“别别,你变了,大君。我还是喜欢那个表面上傻傻的,心里明亮的那个你。我们今天没时间谈人生了,我已经到了,我先去找我的队伍。拜托你一件事,去临村找到小学教师黄明兰,让她给她妈妈报平安,如果找不到就打这个电话。”黄小蓝将衣兜里的纸条拿出来,交给大君君。
“如果纸上的号码看不清楚了,就打这个电话。”黄小蓝报上电话号码,“记得住吗?记不住写下来。”
“你说得,哥是谁啊,密电码都可以一字不露给记得死死的。”大君君说。
黄小蓝跳下车,大君君又拉回她,将雨衣的帽子给她戴上,理了理她的头发,在车灯光线的照耀下,他看清黄小蓝沾满了雨水脸上的那道伤痕,不用多问,他明白,小蓝的伤肯定不止是留在脸上的这道明显疤痕,不知道该给她说什么,他的手轻轻抚过那道伤疤,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也许那是强忍着的眼泪,从眼睛里反射出来的光。
雨夜中,我没有看清大君君的模样,但他身上那种叠暴着的英雄气质散发在暴雨夜里,让我感觉到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