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桥东村,我和黄小蓝便与大君君分开了。
雨下了一整夜,在大家通力的奋战中,成功将桥东村村民全部安全转移,把损失减少到了最低。在天蒙蒙亮时,大家缓了一口气,雨一直下。
我问黄小蓝:“怎么没见到你的那个连长了?”
“他们在临村,那边又发生泥石流了。”,
“看你们亲密的劲,他才应该是你男朋友吧?”
“你怎么看谁都象我男朋友啊,他是我的发小,哥们儿!我们从娘肚子里就认识了!”
我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大雨中,我在心里用排除法排查了一下,如果华明和我竞争,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假如是那个连长,我便没有与他竞争的底气。好在,这一切都排除了,我又自信起来。
“我也得赶去临村了,那边受灾严重。你们都没受过训,就都别去了,在这里帮助他们搬运救灾物资,做后勤吧,下来再联系。”
“不行啊,小蓝姐,我也刚刚接到通知,我现在除了采访你,我要及时把丽城抗洪抢险的实况传回去,我现在双重任务了。”
“那请便吧,我先过去了。”黄小蓝和她的战友们整队向临村开去。西城电视台昨晚连夜送过来设备,我们跟随黄小蓝又投入到下一场的战斗中。
桥东村沿河,临村靠山,要从临村撤离,必需要经过桥东村,再往丽城方向,因为昨天桥东村的洪水中断了临村往外撤离的路,所以从昨天开始,临村的人员一个都没能走出来。今日凌晨,临村发生山体滑坡。
临村很小,黄小蓝走到村口就看见大君君浑身湿透,身上沾满了泥浆,从峡谷往下滑的泥浆没过了他的膝盖,他象一尊泥雕的塑像站在泥里,脸上糊满了泥浆,我看不清他的脸。
大君君没有看见黄小蓝,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抱过前面战友递过来的孩子,又指挥道:“再去清理一遍那边房屋,看还有没有人。”
黄小蓝见状向大君君奔跑过去,一脚踩在齐小腿的泥浆里,站立不稳险些倒下。大君君一手托着小孩子,一手提着黄小蓝雨衣帽子将她拧起来。
“你们也过来了啊?”大君君这才看清是黄小蓝。
“桥东村基本安全了,现在这边情况不明,还不知道有没有失踪人员。”
“你该去歇一歇了,都整整一夜没合眼了,你要记住,你不是男人,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呢?我看还是只有小君君在才能治得住你这匹野马。”
刚一说完,大君君就后悔了,不该在这时候提起小君君的。他看见黄小蓝似乎没有特别的反应,心才放下来。
黄小蓝问他:“你去学校了吗?学校怎样了?”
“学校一直被困在中间,但那里地势高,暂时还安全,昨天因为桥东村的洪水,学生和村民都没法离开临村,现在整个临村就象一座孤岛,没地方撤,只能先把人员往高处转移。我已经叫村长去找黄明兰了。我现在得去那边了,你要注意保重。”
大君君往东边走去:“那边房屋损坏严重,得去查看还有没来得及转移的村民”。
“那我先去学校找她吧,也看看学校的情况。”黄小蓝说。
“你去那边准备后勤送过来的物资,一会给大家送水送馒头过来,听话,这是命令,现在这里我是总指挥!”
黄小蓝这才止步,看着大君君的背影越来越远,又往学校方向跑去。
雨还在一直下,无法判定临村还会不会遭遇新的危险,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人员往高处安全地带转移。
泥泞中,黄小蓝蹒跚着往学校跑去。看着她的背影,仿佛有一道光向我照来,我闭着眼迎着这道弦目的光芒,踩着她的足印跟了上去。
我们到了学校,这是一个点校,两间教室的房屋,全校只有二十多个学生,全部都还安全。学生和转移过来的部分村民挤满了教室。
黄小蓝在外面大喊:“黄明兰老师,黄明兰老师在吗?”
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回答到:“她往后山那边去了,那里还有一个点校,这里学校的地势暂时还在安全地带。”
“你是谁?老师还是家长?”黄小蓝问。
“我是村长。”
“黄老师给她妈妈打电话了吗?”
“村委都被淹了,只有那才有电话。”
后山的点校在两山之间一个凹地里,连续的暴雨很容易有泥石流从山沟里下来。
黄小蓝跑到后山点校的时候,大量的泥石流正在蜂拥往山下流动,大君君的部队正在那转移人员。
大君君看见了满头大汗满身泥泞的黄小蓝。
“你怎么又来了,你不能和我们比,我们是军人,你是女孩子。你怎么就这么不知道保护自己呢!”大君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来找黄明兰,她来这里了。”
大君君立即传令:“传下去,喊黄明兰,给妈妈报平安!”
大雨中山谷里回响着:“传下去,喊黄明兰,给妈妈报平安!”
这是我听过的最震撼的声音,“给妈妈报平安......”回旋在山谷里,余音袅袅,久久不散。
“连长,看那边。”有人回答了。
学校教室房顶上升起一面国旗,一个年轻的女教师和四五个学生站在屋顶挥手。
凶涌的泥石流正往教室包围过去。大君君拉起黄小蓝就往教室奔去,众多武警士兵往学校汇聚过去。
人多力量大,武警们用人力接力的方式,将黄明兰和学生接送出来,安置到安全地带。
雨渐渐的小了,中午的时候太阳出来,黄小蓝和我浑身上下都结满了厚厚的泥块,看上去象刚捏出来的铜像。刚刚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段,我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真正的危险,看着疲惫的战士,仍坚持救援没有一丝懈怠,充满斗志的黄小蓝,眼睛充满血丝的大君君。我庆幸我离开南城来到西城,认识了黄小蓝和她的战友们,有机会在这里与他们风雨同舟,患难与共。突然一种自豪感充满我的全身。
武警们还在沟壑中寻找失踪人员,黄小蓝带队给他们送午餐,战士们早上就没有吃东西。大君君喊话:“传令下去,原地稍作休息,先吃饭,二十分钟后继续!”
顿时,一个个泥人瘫坐在草丛中,来不及洗手洗脸,满是泥泞的手拿着馒头就往嘴里送。
黄小蓝找到黄明兰:“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你妈妈,叫我找到你之后一定要给她报个平安,有电话的时候及时给你妈妈打电话,她在那边不知道怎么着急叫呢。”
“上午村长已经给我说了,但是现在整个村子的通迅都中断了,没有电话。”
大君君说:“用我们部队的专线吧,刚刚接通了,这个平安一定要报,好多人的希望。”
通迅员,电话机已到位,黄明兰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妈妈,我很好,很安全!”
黄明兰打完电话泪流满面,站起来给大君君和蹲在地上吃馒头的战士们深深鞠了一躬。
大君君脸上沾满的泥浆结成块,分辨不出皮肤的颜色,黄小蓝给他擦脸,擦不干净。
“这时候就不讲究了,先填饱肚子,一会才有力气。”大君君坐下来。
黄小蓝看见他裤腿渗出了血,过去就要揭他的裤腿,“你腿怎么了?”
大君君立即制止了她:“你还有羞没羞了,怎么还跟小时个一样,现在都是成年人了,你不知道自己不是男人啊!”
“都这时候了,还羞什么羞!我就要看看你怎么了。”黄小蓝将馒头塞到他嘴里,还是将他的裤腿挽起来,小腿骨一条长长的口子,正在渗着血。
黄小蓝一下就哭了起来:“我就说嘛,肯定是严重的,你只叫别人注意,自己都不保护好自己。”
这应该是大君君第一次见黄小蓝哭,过去失恋她都没有哭过。
“别,别,小蓝,你这样我不太习惯了,我这小伤,一会上点药就好,小时候头上拉开一个口子比这个严重都没见你哭过,出来这么些年你变得这么脆弱了吗?”
黄小蓝找来医务人员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说回去还是要缝针的。黄小蓝听医生说完,又要流泪。大君君用手指着黄小蓝的眼睛,她要流出眼泪就收回去了,刚才还一脸严肃的大君君憋不住大笑起来。
“反正我笑不出来。”黄小蓝说。看到大君君的伤,黄小蓝心痛,觉得那道伤是痛在自己身上。
“还记得那年,你把老黄的酒偷出来,我俩怎么醉的吗?我看你现在怎么和那个时候有点象啊,傻傻的象个二楞子,哈哈哈哈!”
那一年,两人醉卧蔷薇花下,那样纯洁的两个美少年。如今,两尊泥像坐在乱草丛中,啃着干冷的馒头,两个俊美青年惺惺相惜的画面,看上去那么的美好。
“好想回到那个无忧的年龄。”大君君说。
“大君,你给妈妈报平安了没有?你什么时候报一次平安?”
“我这回去就给她报平安,隔三茬五的就得给老娘回个话,现在我和小君弟都不在她身边了,小君君那撕也在......”说到这里,大君君就打住了,现在提起小君君黄小蓝还是有反应的,她的神情明显的有变化了。
“你现在还有报平安的人,我平安了都不知道给谁报。”黄小蓝有些失落暗然。“我已经没有可以报忧喜的人了。”
大君君爱怜地摸了摸黄小蓝的头:“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以后你记得给我报平安,我是你哥,我永远是你的亲人!”
黄小蓝就又流泪了,大君君理解她此时的失落,在这个世上,她真的没有亲人了。不由的他的鼻子也酸酸的,就象她失恋那晚,他为她流着泪的感觉是相同的。他挽过黄小蓝的肩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