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口一只猫2024-06-04 11:174,617

年少为救傅庭州,我脑部受伤。

从此行动思维都慢一步,跳不得芭蕾,也算不透人心。

但傅庭州从未嫌弃,人前维护,人后照顾,无微不至。

我以为这样也不错。

可有一天,他却说:“孟芷晴怀孕了,是我的。”

我一愣,慢慢点头:“知道了。”

正好,我也要死了。

你自由了。

1

看着手里的检查单许久,我慢腾腾拨通了傅庭州的手机。

他没接。

他这两天不常接我电话,也许还在为我送错文件的事生气。

可我活不久了。

这种事,总该对亲近的人交代一声。

而我,只有他。

又发了会儿呆,我起身去公司找他。

刚到办公室,就遇上傅庭州的发小兼合作伙伴宋磊。

他看见我就把眉毛一竖,一把将我拉到休息室。

“陆晚乔,你又来找庭州做什么?就算他不怪你,你也不能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吧?”

“忙活几个月的项目被你一份文件搅黄了,害得我们被孟家拿捏。你不说闭门思过,怎么还敢来打扰庭州!”

“他现在烦得很,没空搭理你!”

他疾言厉色,我低头呐呐说不出话。

前两天在签约的重要关头,我送错一份内部文件,里面的数据让合作方大怒。最后是孟家介入,从中调和,才平息矛盾,勉强达成合作。

但这合作,须由孟家作为中间人加入。也因此,傅庭州他们忙了几个月的项目受制于人,成了为孟家做的嫁衣。

傅庭州征战商场以来,一向意气风发,势不可挡,何曾吃过这样的瘪。

是我,坏了他的项目,丢了他的脸面。

宋磊警告似的指着我:“傅庭州执意维护你,不肯追究你半分,也不让我们说你。”

“但你心里要有数。最好离他远远的,不要再拖累他!”

“你一个傻子,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还指望他娶你吗!”

是啊。

谁都知道,傅庭州处处维护我,关心我。

但所有人都说,傅庭州不会娶我。

2

我回到办公室,想去工位拿杯子喝口水。

却发现,我的工位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电脑都没了。

经理过来说:“梁秘书上午给你办了离职手续,你的东西她都给你送回家了。”

我愣了半天,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傅庭州,把我开除了。

我慢悠悠往总裁室走去。

梁秘书把我拦下了:“陆小姐,傅总现在有事,我带您去会客室等他吧。”

她笑盈盈如往常一样给我摆好满桌的零食饮料,又塞给我一本香水杂志,带上门出去了。

我摸了摸脑袋。

傅庭州从没让我在这里等过。

我现在,已经不能随意出入总裁室了吗?

机械地翻着手里的杂志,等了不知道多久。

我看见一个女人从电梯出来,熟稔地跟秘书处点点头,目不斜视走进总裁办公室。

连门都没有敲。

我后知后觉,那是孟芷晴,孟家大小姐。

没一会儿,傅庭州和孟芷晴从办公室出来,两人说笑着径直走进电梯下楼了。

谁都没有发现会客室的我。

我也慢半拍地没有喊他。

半晌,我摸出手机,又给他打了个电话。

这次接通了。

傅庭州像是在开车,温和的声音传到我耳中:“什么事,小乔?”

我呐呐开口,语速缓慢:“庭州哥,明天晚上,能回家吃饭吗?”

他耐心听完,说:“对不起,小乔,明晚我有个很重要的会要开,赶不及回家吃饭了。”

“我让王妈陪你吃,好吗?”

为了迁就我,他也说得很慢。这样我就不用反应很久才知道,他拒绝我了。

我低声说:“不用了。我自己安排吧。”

傅庭州轻声哄我:“乖,明晚我叫苏州楼的师傅上门做响油鳝丝,你好好吃饭。”

“先不跟你说了,我挂了。”

原来他记得啊,明天是我们的纪念日,每年我们都去苏州楼吃响油鳝丝。

我正要挂断通话,忽然又听到他的声音:“麻烦帮我挂下电话。”

手机被拿走,却没有挂断。

孟芷晴的声音传来:“你对这个妹妹很体贴啊,难怪她这么黏你。”

傅庭州不再刻意温和缓慢,恢复他原本的冷淡低沉:“她家里人都没了。”

“一个孤儿,脑子也不好,只能我照顾了。”

孟芷晴娇笑着调侃他是男妈妈。

我终于挂了电话。

原来,他不是不嫌弃,是不能嫌弃。

因为我是孤儿,因为我脑子比别人慢,因为我救过他。

他只能照顾我。

原以为我只是比别人慢一点,没想到这个道理我慢了这么多年才明白。

我怔愣地看着手中的检查报告,起身丢进垃圾桶里。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是我,不该留在原地。

3

其实,我没有那么傻。

那份送错的文件,是在路上被人调换了。

那场签约谈得兵荒马乱,傅庭州步步受掣,却还把我护在身后,不让任何人指责。

我出去,找到派出所,跟他们说我要查监控。

整整八个小时,我都在监控室里找那个人。

却忘了跟傅庭州说一声。

半夜十二点,傅庭州带着一身疲惫冲进来,双眼布满血丝。

我却迟钝地没有察觉到,指着监控高兴地说:“庭州哥,我找到换我文件的人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捏得又重又痛:“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找了你六个小时!”

我呆住,嘴唇翕动着想道歉,我手机落在公司了。

可他没等我说出话,已然愤怒斥责:“你今天还没有闹够吗!”

“全公司几个月的努力付诸东流!”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在明白他的意思前,我先读懂了他的愤怒。

我垂下头,满眼含泪,却哭不出声。

我也不想。

我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拖他后腿。

前年我被人骗进夜总会关了一夜,他让了三个项目换回我。

去年对家公司派商业间谍接近我,利用我在他办公室放了窃听器,他又损失了一个大项目。

三个月前……

我难堪地闭上眼。

人人皆知我可欺,却又是他唯一的软肋。

这些年我一再犯错,他一再容忍。

就像今天,公司打了那样一场狼狈的仗,遍地都是烂摊子,他却花了六个小时来找我。

到底,是我拖累了他。

4

失业的第二天,我在家里睡到下午。

一睁眼,却发现昨天说不回家吃饭的傅庭州居然在家。

他穿着家居服,系着围裙,看来打算亲自下厨。

“懒猫。”他笑着点点我的鼻子,“自己玩会儿去,等着吃饭。”

我坐在餐厅托腮看他做饭。

看来今天没有苏州楼的响油鳝丝了。

可我更高兴了。

菜一盘盘上桌。山芹炒百合,酥炸燕尾菜,葱爆羊肉,番茄牛骨汤。

都是高三毕业那个暑假,他为我学的。

那时,他即将去外地念大学,而我迟一年才高考。

他特地找内蒙的师傅学了这几道我的家乡菜,再把菜谱细细写给家里的阿姨,叮嘱他们常给我做。

他怕我想念家人,他又不在身边,我会哭。

他好傻,我才不会哭。

那个白衬衣的挺拔少年,穿着围裙,笨拙地切着羊肉片。

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披在他身上。

这个画面足够让我的心里甜很多很多年。

此刻,二十八岁的男人披着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走过来,坐在我身边。

十年如一日为我夹菜,添汤,细细挑走我不爱的姜丝。

我的心里暖暖的。

这就是最好的纪念日了。

却不知,真的不会再有更好的日子了。

因为他忽然清了清嗓子,轻声说:

“小乔,我们可能,需要离婚。”

5

口中的牛骨头砸到碗里。

我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傅庭州。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还是我理解错了?

他的表情有些愧疚,有些难过。

他握住我的手:“小乔,孟芷晴怀孕了,三个月。”

我低头不语,悄悄地把手往外挣。

他感觉到了,更用力地抓过我的手,贴到他脸上,有些急切地说:“小乔,孟家势大,我现在不得不顺着他们。”

“而且,有孟家帮助,我也可以更快站稳脚跟,我们就再也不用受制于人了!”

“你别担心,我已经跟她达成协议了,你这里什么都不会变。”

“我不会扔下你。我说过,会照顾你一辈子。”

眼泪迅速在我眼中聚集,我不管不顾地使劲把手抽出来转身就要走。

傅庭州紧紧握住我的肩膀将我拉近,抬起我的下巴逼我面对他。

“这不是我的错!”他眼尾泛红,有些怒意,又有些委屈。

“你知道的,这不是我的错。”

我知道啊,这不是他的错。

是我的错。

三个月前,是我亲手把那杯加了料的红酒喂他喝下,又被人骗出房间留下他一个人。

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孟芷晴已经在里面了。

我在那扇不太隔音的门前站了很久。

后来宋磊把我带走了。

他什么也没说,看我的目光有些同情。

但我明白,他是乐见其成的。

哪怕是算计,哪怕傅庭州不愿意。

所有人都还是认为,孟芷晴是更适合他的选择。

没有人知道,我早已是他偷偷娶回家的妻子。

我望着傅庭州紧绷的下颌,泛红的双眼,小声地说:“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啊。”

他闻言一愣,眼中愧意弥漫开来。

原来,他根本不记得啊。

“小乔,我……”

我第一次打断了他,缓慢而坚定。

“离婚,我同意。”

窗外的风吹起他的发丝。

他的表情并不似解脱,眸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我看不懂。

但我知道,是我强求太久了。

早该放你自由。

6

很快我们就去办了离婚手续,一个月后再回来领离婚证。

当天晚上,孟家就火速宣布傅庭州和孟芷晴订婚的消息。

我开着电视,在餐桌旁枯坐整晚。

再不会有人走进来,埋头厨房忙碌两个小时,为我做出一桌家乡菜。

手机很安静。

我想了想,发出一条短信。

【我想回家待一段时间。一个月后,一定回来领证。】

没有回音。

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去了临市水乡。

家里的老宅保存良好,定期有人打扫,可以拎包入住。

我躺到小时候睡的那张床上时,手机震动两下。

【去散散心也好。注意安全。】

【记得回来。】

我捂着脸,突然泪如雨下。

7

老宅隔壁,是一间废弃的宅子。

十三年前,就在那间宅子里,我第一次见到了傅庭州。

那时他十五岁,是傅家不谙世事的小少爷,被人绑架,丢到宅子里。

十四岁的我还没有受伤,机敏灵巧,古灵精怪,把那宅子当鬼屋探险。

那晚我熟门熟路从窗户翻进去,才发现屋里有个人,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嘴巴被破布塞得满满的,只有一双眼睛被月色照得清亮亮。

我给他松绑,带他出逃,却被返回的歹徒抓住。

我拼命咬开歹徒的手把他推走,自己却被一棍子敲在后脑。

从此以后,灵台浑浊,行动缓慢。我成了别人口中的傻子。

更大的苦难是,歹徒被警察抓捕时点燃了屋子,连带烧了一排房子。

我的父母,葬身火海。

从此,我不但成了傻子,还成了孤儿。

那个夜晚,我看见了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也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后来我被傅庭州带回家,悉心照料,无微不至,让我生出许多错觉。

是那一棍子让我变得很慢,慢到十三年后的今天,我才恍然察觉。

我在这世上,早没亲人了。

所有人,都曾因我过去聪慧而喜爱我,因我骤然失怙而怜爱我。

但最终,都会因我愚笨呆滞不断犯错而厌弃我。

所有人,不会有例外。

包括傅庭州。

8

囫囵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我去了陵园看父母。

每年都是傅庭州陪我来,今年独自一人,我有些不知道怎么交代。

我把自己做的白茶熏香放到墓碑前,这是妈妈最喜欢的味道。

“爸爸,妈妈,我和庭州哥离婚了。”

“他很好。可是他太累了,我不能再拖累他。”

“你们别担心我。不用太久,我们就会见面了……”

离开时,我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在这里给自己买一块墓地。

还是算了。

埋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他会常常来看我们吧。

他要有新的妻子了,这样不好。

夏末的日头很足,风也很舒爽。

我沿着水边信步走到我们以前的高中。

正值放学时间,一张张青春鲜活的脸洋溢着笑容,三五成群嬉笑打闹。

我被他们感染,也挂着笑脸走进学校。

操场上,十来个男生在打篮球。

一个穿红背心的男生精准投进三分球,引得一片叫好。

他得意地看向一个短发女孩,女孩笑嘻嘻地跑上前,递给他一瓶水。

我笑着看他们,好像一晃眼,看到了年少的我和傅庭州。

我循着记忆,在操场上找到我当年的位置坐下。

阳光中的浮动的尘埃把我带回旧时的岁月。

我闭上眼。

十七岁的傅庭州穿着红背心,高高跳起投出漂亮的三分球,露出结实的腰腹红了全场女生的脸。

但他只笑着看向我,耍帅地并起食指和中指,指间轻点眉梢,而后向上扬了扬。

夕阳给他镀上一层金光,耀眼得不像话。

红衣少年走过来,马尾辫的少女正好缓慢地拧开一瓶水,被他握住手,就这样喝下去。

我睁开眼,记忆褪去,梦境如冰雪消融。

我慢慢起身,慢慢离开。

再也回不去。

9

在水乡待了一个月,回到安市,已是初秋。

傅庭州带我去领了离婚证,然后送我回家。

他在楼下摸了摸我的脸,笑得很温柔:“有事打给我,小乔。”

“我再来看你。”

顿了顿,又说:“别怕。”

看着他的车子逐渐远去,消失不见。

我不明白,他让我别怕什么呢?

我害怕的所有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啊。

第二天中午,家里来了一位客人。

孟芷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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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桥度停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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