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将信纸抓在手里,忽然觉得自己好累。她看了赵婉如一眼,“妈妈,我想休息一下。”
赵婉如被她脆弱又坚强的模样刺得心中一疼,“行,那你好好休息,妈妈就在外面,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好。”
汤圆闭上了眼睛,可脑子里又涌出顾修禹的身影来。
他就像个幽灵,无所不在,他曾经那么强势地将她囚禁,让她每一个毛孔里都充满了他的气息,怎么离开的时候就这样决绝了呢?
泪水不知不觉地从眼眶里滑落,汤圆告诉自己,一切都结束了。
反正以后她和顾修禹,只是兄妹而已。
这次的地震,让Y市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但地震之后,太阳依旧照常升起,那些希望的种子似乎也随着阳光的出现开始生根发芽。
大家都忙着重建家园,遭受了天灾的Y市渐渐又恢复到了欣欣向荣的姿态。
在这个医院里,汤圆属于那种很配合的病患,一声要她做什么便做什么,但到底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想要一下子恢复到原本的模样,还是不太可能的,一切都需要循序渐进。
在她住院的这段时间里,赵婉如天天都来陪她,偶尔赵雨也会来。
但顾修禹却始终没有出现过。
不仅仅是人,连一个电话,一条微信都没有。
他整个人,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时间一天天过去,原本腿上留下的伤口也在渐渐消退。
那场突如其来的地震,似乎并没有给汤圆留下任何阴影。
她周围的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出院那天,阳光依然明媚,赵婉如就站在她对面,站在赵婉如身边的,还有顾寒。
宠她的母亲,默默关怀着她的父亲,她真的很幸福了。
只是……
汤圆的心中却有些怅然若失,若是她身边,还有另一个人就好了。
看着慢慢朝她走过来的赵婉如,汤圆在心里告诉自己:做人,要学会满足啊。”
跟着赵婉如和顾寒一同回到S市,这个城市跟之前并么有什么区别,汤圆却觉得恍如隔世。
她又回到寰宇工作了,这次不用做保镖,就在财务部里做个小小的会计,每天上班下班,生活挺充实的。
偶尔跟简逸,司逸然他们玩玩游戏,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几个月,简逸告诉她,在她消失的这段时间,他追着江玉柔追到了F洲,而且江玉柔同意跟他在一起了,汤圆觉得自己还挺替他开心的。
可是顾修禹,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顾修禹真的做到了他承诺的那样,永远不再纠缠她,可固执如顾修禹,他真的会就这样放手了吗?
有天夜里,她想了好久,终于决定给顾修禹打电话,然而在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后,汤圆得到的答复却是:您拨打的号码已停机。
冷冰冰的提示音,似乎在嘲讽着汤圆那可笑的顾虑。
汤圆挂断电话,想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可是他却没发现,那笑容异常的勉强。
顾修禹终于放手,汤圆终于可以脱离这段扭曲的关系,没有顾修禹扭曲的爱,汤圆可以在康复之后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再有任何顾忌,也可以再找一个她喜欢的人,就这样平静而幸福地生活一辈子。这本该是高兴的事,但汤圆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她也给顾修禹发过微信,但她发过去的每一条都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半点回应。
后来,她干脆放弃了。
两人各自安好,其实这样也挺不错的,她不应该在奢求什么。
——
夜里,顾寒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来,赵婉如看到他眼底的憔悴,便走过去替他捏捏肩膀。
“辛苦了。”
“没事。”
赵婉如将手机拿出来,然后打开一张照片给顾寒看,“这是修禹的病例,我让医生给我发的,说是治疗效果不太理想,而修禹本身会重新站起来也没有什么欲望,那个医生说,一旦病人自己失去了战斗力,那就基本没有站起来的可能了。修禹他……可能要瘫痪了。”
这句话让顾寒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他张了张口,好半天才说,“怎么会这样呢?我不信。”
顾寒接过那份病例仔细研读,上面一串串的数据都让他心惊胆战。目光略过血型那一栏的时候,顾寒却愣住了。
他和赵婉如都是A型血,汤圆也是A型血,怎么到了顾修禹那里,就变成了B型呢?
“你怎么了?”发现顾寒的状态有些不对,赵婉如忍不住推了推他。
“修禹他……可能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
“你说什么?!”
赵婉如的目光落到血型那一栏,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两人拿着手机,匆匆回到房间。
坐在床上的那一瞬,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特别是赵婉如,顾修禹是她和顾寒的第一个孩子,他们从小看着他长大,他怎么可能会不是他们的孩子呢?
可若修禹真是他们的孩子,那血型又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理得清楚,一直到凌晨,顾寒和赵婉如两人躺在床上,却依旧无法入睡。
第二天早上,顾寒将公司里的事交给助理,然后自己带着赵婉如,将那张病例打印成照片后,便匆匆忙忙地走出顾家,往S市郊区走去。
在S市的郊区,住着顾家曾经的一个老管家桂婶,桂婶已经为顾家服务了几十年,忠心耿耿,即便年纪大了,也会在顾家招新管家的时候帮忙培养一下。
而当年赵婉如生顾修禹的时候难产了,顾寒人在国外,一时赶不回来,也是这位老管家桂婶一直陪在赵婉如身边忙上忙下,才终于迎来了顾修禹的诞生。而在顾修禹出生后,也一直是由桂婶在照料,直到顾修禹上了大学,桂婶才退休离开。若是他们对顾修禹的身世有疑惑,问这位老管家,或许能解开一切。
当初桂婶要走的时候,他们一直挽留,但桂婶却执意要离开,不得已之下,顾寒才在郊区给桂婶买了一栋小楼,带大花园的那种。
当年,顾寒在郊区给桂婶买了一栋小楼,带大花园的那种。旁人的花园或许都空空的,种不上多少东西,但桂婶的花园里却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水仙花,当两人来到小楼前的时候,桂婶正在花园里,给水仙花浇水。
她已经七十岁,头发早已花白,但依旧精神奕奕的,十分健康。
她一看到赵婉如和顾寒,就激动地放下的手中的水壶,然后朝他们走来,“老爷,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你们先进来吧,我给你们泡茶。”
桂婶将两人迎进去,然后自己洗了个手,便匆匆奔进厨房。
赵婉如见状,连忙拉住她道,“桂婶,不用麻烦了,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有些事情不明白,想要问问你。”
“什么事夫人只管说吧,只要我知道,一定如实相告。”
赵婉如与顾寒对视了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纠结。
顾寒深吸一口气,看向桂婶的眼睛,问,“桂婶,我想问问,修禹他……真的是我和婉如的孩子吗?”
桂婶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老,老爷,你们为什么会这么问?少爷他……当然是你们的亲生儿子啦。”
赵婉如叹了口气,“桂婶,你在说谎。”
这位老管家了解他们,他们有何尝不了解她呢?
被两人认真的眼神看得实在受不了了,桂婶忽然膝盖一曲,跪在两人面前,“老爷,夫人,是我对不起你们啊。”
桂婶那双苍老的眼睛里,早已经蓄满了泪水,头不停地磕在地板上,“少爷他,的确不是你们的孩子。当年夫人难产,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已经死了。我不忍夫人伤心,刚好在医院后面见到一个刚刚出生的男婴,便将他当做夫人的孩子给带了回来……都是我的错,老爷,夫人,你们要罚我就罚吧!”
即便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可当真相在他们面前披露的时候,赵婉如和顾寒还是忍不住震惊了。
怪不得照顾顾修禹的每一件事,桂婶都亲力亲为,原来,是这样啊……
原本以为是外人的女孩,却成了他们的亲生女儿,原本以为是他们儿子的男人,却不是他们亲生的儿子。
这老天爷是耍着他们顾家人玩吧。
从桂婶家里出来后,赵婉如整个人还有些恍惚。顾寒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带着这个震惊的消息,心情复杂地回了家。
糖果下班回来的汤圆,一看就看到了两人失魂落魄的样子。
“爸,妈,你们怎么啦?”
见两人表情都不对,汤圆的目光便落在了一直被赵婉如紧紧抓在手里的那张照片上。
娜娜明明是一张病例的照片,难道是爸爸还是妈妈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汤圆不自觉地联想到了汤敏,脸色越发难看,她飞快地抢过赵婉如手中的照片一看,照片上的名字和内容却彻底刺痛的汤圆的眼睛。
这是顾修禹的病例。
顾修禹他……瘫痪了?
那个完美到不真实,强大到难以想象的男人居然瘫痪了。
怎么会这样?
汤圆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头,她力气很大,连指甲嵌进肉里都毫无知觉。
他怎么就瘫痪了呢?
汤圆曾经一次又一次地说服自己,他们这样各自安好就是最好的结果,可是现在,汤圆才知道,顾修禹一点都不好!
若不是那样护着她,顾修禹根本会伤的那么重吧?
她的心乱了不敢再胡思乱想,汤圆飞快地冲回房间,开始一件一件地收拾行李。
等到汤圆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行李箱。
“爸,妈,他在哪里?我想去见他。”
赵婉如看着自己红了眼圈的女儿,终于点了点头。“他在F国,那个号称浪漫之都的城市。这个是医院的地址,去找他吧,妈妈支持你。”
“谢谢妈妈。”
汤圆一直绷着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落下来了。
眼看人就要走出门,赵婉如却再次喊住她,“若是你们还喜欢对方,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吧。修禹他……不是你的亲哥哥。”
汤圆瞪圆了眼睛。
愣了好几秒后,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他不是你的亲哥哥。”
原本压抑在心里的委屈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都爆发了出来。
原来他们并非亲兄妹啊。
若是早知如此,他们根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的,不是吗?
汤圆擦去脸上的泪水,“爸妈,我走了,你们等着吧,我一定把顾修禹健健康康地带回来。”
“好,我们等你。”
——
F国,XX医院
一个面容俊美到了极致的男人趴在病床上,任由医生替他检查,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仿佛对于这个世界,他早已经没有了眷恋。
听着对方一声接一声的叹气,男人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波澜,“艾伦,其实你不用这么纠结的,治不好就治不好吧,我无所谓的。”
“顾,你对生活就不能有点期待吗?”那个被称为艾伦的医生叹了口气,这么俊美的一个男人,即便瘫了也能让一群小护士对着他的脸流口水,但他就不明白了,他这么出色的一个人,怎么总是一副看破红尘,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明明还长着头发了,性子却已经跟出家人差不多了。
“没什么可期待的,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
这话听着真是要气死人了。
艾伦叹了口气,将他该吃的药放在一旁,就自行离开了。
一个不想治愈的人,不管多厉害的医生,都没办法将他治好。
走在医院的长廊上,艾伦撞上了一个人,对方的行李被他撞得掉在地上,他连忙弯腰帮对方捡行李,等到站起身来的那一瞬,他才发现自己撞到的是一个东方女孩。
这个女孩长了一张小圆脸,看着十分年轻,也不知道成年了没。
“小妹妹,你要去哪里?”艾伦问。
这个称呼让汤圆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就想给对方一计铁拳。
然而汤圆还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于是对面前这个眼睛不太好使的医生笑道,“我来找到人的。”
“找谁?”
“找一个叫做顾修禹的人,他是我的……”汤圆想了想,忽而笑开,“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