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洪建挣扎着爬起来,手腕还是疼,好在腿脚倒是没什么问题。他说:“你送我去医院看看。我开不了车了。”
陈文迪为难地说:“可我不能把甜甜一个人扔在家里呀。你要是能忍着呢,就等明天早上,吴老师过来接甜甜了,我再开车送你去医院。实在忍不了,我就给你叫救护车。”
赵洪建皱眉:“甜甜不是睡了吗?你送我一趟有什么关系?”
陈文迪说:“这么小的孩子,又是女孩子,咱们还刚搬了家,怎么放心得下嘛。唉,要是吴老师还在,那还好点。你说你啊,摔得也真不是时候。”
赵洪建觉得这话很不中听,但手腕剧痛,也没空多想。只得由陈文迪叫了救护车。
没过多久救护车来了,赵洪建由医护人员陪着上了救护车。夜色中,陈文迪看着救护车远去,面色也在黑暗中沉了下来。白天她强撑了一整天,此刻只剩一个人,又是夜深人静,很多情绪再也按捺不住。长久以来,她总觉得不舒服,总觉得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盯着自己。难怪关大竺会在她做修复手术时跑去监视,难怪赵洪建会在她与家人吃饭时出现,难怪赵洪建的桌子上有剥好的石榴籽。
想到浴室里那淡淡的柑橘香味,她心里一阵恶心。她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社区便利店仍然亮着灯,就走过去,找到生活用品区,拿了一瓶厕所气味清新剂。结了账往外走时,有人叫住她:“陈文迪?你怎么在这儿?”
陈文迪一怔,是许卓,手里拿着个冰激凌。她反问:“你怎么在这儿?”
许卓笑道:“我就住这儿呀。你呢?这么晚了,有朋友住这里吗?”
陈文迪这才知道许卓住在这里,虽然两人已经认识了很久,却并没问过彼此的住址。她说:“我是刚搬过来的。”
她看着他手里的冰激凌:“给孩子买的?”
许卓笑道:“是我自己吃。你吃吗?我们可以在门口把冰激凌吃完再回家。”
说着,他又拿了一个冰激凌。
陈文迪点点头,许卓买了冰激凌。两人在便利店门口,靠着路边的栏杆,一起吃冰激凌。许卓想起她说过要离婚,又看她样子有些怪怪的,就问:“你是自己搬过来的吗?”
陈文迪摇摇头:“不是。我还没有离婚。是全家都过来了。”
停了停,她又说:“今天我老公的小三过来找我,说她怀孕了。”
许卓一怔,问:“但你是有心理准备的,对吗?”
陈文迪苦笑一下:“我知道他外面有人,可是我没想到,那女人是我最信任的助理。她是我亲手招进来的,她当时房租都快付不出来了,眼看就要沦落街头。在那一批人里,她条件最不好。我见她可怜,就招她进来,全公司都以为她是我的心腹,我自己也这么以为,谁知道她背着我……”
这时她发现许卓吃惊地看着她,冰激凌都快掉到地上了,正觉得他这反应有些过分夸张,就看许卓无法置信地问:“吴老师?她……她看起来不像是这种人啊!是因为上次你们闹矛盾了,她就报复你吗?”
陈文迪一怔,又气又笑:“谁跟你说是吴老师了!我说的是我公司的助理,跟了我好几年的秘书,小蓉。”
许卓松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说吴老师也不能这么疯狂呀。你接着说。”
“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就是觉得,没想到是她。”陈文迪无奈地说,“你看,被你这么一打岔,我都伤感不起来了!”
许卓不好意思地说:“如果可以让你不那么伤心,那也算我歪打正着了吧。”
陈文迪听出这话里的关心,有些感动,柔声说:“谢谢。其实我也有点奇怪,我虽然生气,可是,好像也没有很伤心。我的心,大概是石头做的吧。”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得回去了,小孩还一个人在家里。谢谢你的冰激凌,下次我请你。”
说着她挥挥手,转身回家。夜色中她的背影十分纤细,可却丝毫不显得羸弱,反而有一种柔韧的力量感。许卓叫道:“等一下。”
陈文迪停住脚步,问:“怎么了?”
许卓快步走过来,小声说:“那些黑材料,我都帮你整理好了。什么时候需要,你随时告诉我。这么多年的老同学了,我肯定帮你到底!”
陈文迪一怔,笑了,她握了握拳,小声说:“好!我会加油的!”
许卓也对她做握拳状:“加油!”
陈文迪回到家中,用厕所清新剂喷了浴室,驱散那讨厌的味道。然后独自躺在大床上,舒舒服服睡着了。
而赵洪建被救护车就近拉到一个医院,服务很一般。走廊很长,各种手续乱七八糟。赵洪建没人伺候,就把小蓉给叫来了。小蓉白天受了一肚子气,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赵洪建叫起来。可又不敢不来,只得打了车过来跑前跑后。
急诊夜里人多,很多要命的都排在前面。赵洪建这种问题不那么严重的,自然就往后靠。搞到半夜终于拍上了片子,果然是骨裂了。好在不算太严重,打了石膏,说三个月以后再看看。折腾完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第二天自然没法去上班。
陈文迪把他丢在家里,先去公司和鲁总汇报了情况,然后就去咖啡厅等小蓉。
小蓉被赵洪建弄得一晚上没睡好,可又不甘心在陈文迪面前示弱,还是准时来了。怕黑眼圈被看见笑话,特意戴上一副墨镜遮掩。
陈文迪见她的样子,心里就猜到了七八分。她笑道:“真对不住,赵总心疼女儿,所以没让我陪他去医院,只好辛苦你了。”
小蓉信以为真,心里暗暗生气赵洪建对她不够重视。她嘴硬说:“赵总心疼孩子,我高兴还来不及。他以后也会对我们的儿子好的。再说,我爱他,我伺候他,我心甘情愿!”
陈文迪凝视着她,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动了这个心思的?”
小蓉躲在墨镜后面,也不敢直视陈文迪的眼睛。她说:“你问这干嘛?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陈文迪淡淡地说:“你要是老老实实跟我交代清楚,我心情好了,说不定就让位给你。”
小蓉怔住了,她无法置信地问:“你真的愿意?”
陈文迪耸耸肩:“赵总不是好伺候的,这点你现在应该也很清楚。有机会分点钱提前退休的话,我也可以考虑一下。我现在,就想听你几句实话。我这些年对你如何,全公司有目共睹,你却背着我勾引我老公。我就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动了这个心思的?是我招你来的那天吗?是我提前给你发工资,让你不至于睡大街上的那一天吗?”
小蓉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文迪继续冷冷地说:“你缺钱,我提前给你支工资。你家里有事,我给你假,从来没有扣过你钱。全公司都知道我把你当亲妹妹一样对待,你就这么报答我?”
小蓉听到这里,突然抬起头,摘掉墨镜,直视着陈文迪的眼睛,冷笑道:“你说这些话,是不是自己都信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看重我吗?因为你觉得我土,我不好看,赵总他不可能看上我!你总装出一副贵妇的样子,其实我第一次替你去接你弟弟就知道了,原来你家里还不如我,你不过就是会装而已!凭什么你就比我过得好?”
她越说越兴奋,眼中闪着怨毒的光:“你不是好奇赵总怎么看上我的吗?我告诉你,那都多亏了你让我替你监视你老公,让我负责给他订酒店,还天天告诉我,怎么伺候你老公。我给你们夫妻俩打杂这么多年,你给我升过职吗?好啊,那我就自己去酒店里求赵总,他对我,可比你对我好多了!”
陈文迪没想到小蓉对她的怨气这么大,可是,小蓉说得也没错,当初她放心地让小蓉在身边,是觉得小蓉毫无威胁力。她从没想过给小蓉升职,是因为在她心里,小蓉永远是当初那个找不到工作的小女孩。
这些年,她一直提防着关大竺那样耀眼的小美女,没想到,真正的威胁,就在自己身边。
小蓉这些天压力很大,又在孕期,荷尔蒙波动,情绪不稳,说着说着,已经近乎歇斯底里:“你把他让给我又怎么样?他早就不爱你了!你不就是想要点钱吗?”
陈文迪看着小蓉疯狂的样子,只觉得可鄙又可悲,她问:“你想过没有,你就是给他生了儿子,他也照样会在外面乱来的。”
“我不在乎!我不管他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只要他对我好就行!”
陈文迪叹了口气:“那好吧,我成全你。”
小蓉愣住了:“你说什么?你同意离婚了?”
“我其实没什么不愿意的。你知道赵总这么有钱,公司又要上市,他只要分我一点点,我这辈子也够花了。”陈文迪做发愁状,“可是,实际上是赵总不想跟我离婚。因为算命的说我是超级旺夫相。你也知道,赵总这个人很迷信的。”
小蓉脸色变了:“所以你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不想离婚!”
“我想离,但是你得帮我呀。”陈文迪诚恳地看着小蓉,“我得合法取得他出轨的证据,然后去法院,以感情破裂为由,起诉离婚。你只要帮我搞定这个,我保证跟他离婚。不过,我话说在前面,他要是跟我离了,没有娶你,娶了别人,这可不赖我。”
小蓉总觉得这是个陷阱,但对方开的条件又足够诱惑,她犹豫地问:“你要我怎么做?”
陈文迪微微一笑:“就把你之前给我发的,用你的手机号,再给我发一遍就行。最好,再加上你儿子的好消息。”
小蓉颤声问:“你是不是在坑我?”
陈文迪叹了口气,怜悯地说:“这些年,你见我坑过谁吗?你还是多防着点赵总吧。做小三又不犯法,我除了拿这些材料去离婚,还能让你坐牢吗?你如果不想按我说的做呢,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和他继续搭伙过日子,你爱一辈子做小三,就随便你啦。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就走,留下一脸苍白的小蓉。她走的很轻快,因为她知道小蓉无法拒绝她。从决定用怀孕做武器的那一刻开始,小蓉就已经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