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静问:“这照片我怎么发?就直接发给庞国涛?说我看见你的新女友了?不过我目前都还装作不知道呢!”
“直接发?!亏你想得出来!”陈文迪骇笑,“当然要假装无意了。越无辜越好,让他猜。我来帮你包装一下。”
说着,她把照片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配了文字:今天去医院里看朋友。看到医院熙熙攘攘的走廊,突然意识到,健康是多么的重要。
写完,她把手机递给吴静:“就这样发。”
吴静正要点发送,突然又泄了气:“唉,算了。我这样,是不是挺无聊的?他以后跟谁在一起,和我没关系。”
陈文迪冷笑:“怎么没关系?这可是以后你孩子的后妈!我们这又不是捏造,许他们做,还不许我们说吗?再说了,他为了这么个女人算计你,你恶心恶心他,也是应该的!”
其实吴静心里差不多就是这么想的。庞国涛为了这样一个心机女就弃她为敝履,对她百般算计,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看到这女人其实也是到处撒网,立刻想让庞国涛眼见为实。
只是从小的观念和教育都告诉她,优秀的现代女性,失恋都算是不该有的糊涂情绪,更何况明明是她先对他没了感觉。
没感觉还生他的气,似乎有些蠢。可不知为什么,就是生气。
她问陈文迪:“我这种心理,是不是有点不太健康,有点变态呀?我应该不在乎的。我其实对他早就没感觉了。”
陈文迪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还能有我心理不健康?”
吴静被逗笑了,一横心,点击了发送键,嘴里还发狠道:“没风度就没风度!气气他也好!”
发完了,她叹口气:“庞国涛平时也挺精明的,没想到他也看不出好歹。这女人对他也不是真心呀。”
“男人啊,不是看不出来,而是就吃这套。不过你放心,再吃这套,也不愿意头上冒绿光。这照片一发出去,绝对能在你前夫心上扎一根刺。”
“我也是够蠢的,这么多年了,才知道他是这种人。亏我当初还以为自己可以在家里踏踏实实相夫教子。”吴静苦笑,“现在我算知道了,什么全职妈妈就是给孩子最好的礼物,这话就是给女人下的套!”
“倒也不能这么说。确切地说,全职妈妈不是不能做,而是选择了这条路,你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当丈夫成为老板的时候,你要时刻想清楚,万一老板要解雇你,你是不是有把握承受感情和经济上的双重打击,你是不是能保护住自己应得的利益。”
吴静叹气:“真的,现在想想,我居然会签下那样的离婚协议,还自己主动搬了出去,实在是太傻了。”
陈文迪笑道:“你当时就好比,老板正看你不顺眼,你就主动跳脚裸辞了。你说,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傻的员工吗?”
吴静连连点头,只觉得陈文迪说得句句都是真理。殊不知这也是陈文迪在给自己洗脑。从爱人到雇员,这心态需要一些转变。陈文迪同样需要吴静听她的这些话。她是在帮吴静分析,也是在对自己倾诉。
晚上陈文迪让吴静为父母和弟弟预定了一家豪华酒店的高级餐厅,位于一栋大厦的高层,可以俯瞰北京的夜景。服务员俱都衣冠楚楚,餐厅中间,有乐手现场演奏钢琴。
这是她第一次招待他们。以前,她都只付钱。
陈文迪爸妈并没有因为这奢华的餐厅感到兴奋。相反,他们表现得非常不适应,一直局促不安。他们看到菜单上的价格,便不敢点菜,只讪讪地说:“你们点吧。就点甜甜爱吃的。”
甜甜从小消费惯了,兴致勃勃地点了好几样。陈文迪的妈妈好容易见到甜甜,心里高兴,也为了掩饰在高级餐厅的尴尬,一直跟甜甜说话。甜甜与外婆并不亲厚,有一搭无一搭的回答着。
陈文迪拿过菜单,娴熟地点了很多昂贵的菜。陈文迪的妈妈看见了,忍不住说:“太多了,吃不了。”
陈文迪淡淡地说:“别大惊小怪的。这里菜量很小的。而且,吃不完可以打包。”
须臾服务员开始上菜,都是大大的盘子,小小的菜式。陈文迪简单地介绍每一道菜,语气平静疏离。吴静发现,陈文迪在父母面前,完全没有了平时那种八面玲珑的样子。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他们之间关系的特殊,还是,这才是陈文迪真正的底色。
而文俊和甜甜坐在一桌上,看起来更是一模一样。这么看起来,陈文迪和文俊倒是也有几分容貌上的相似。只是这相似性非常模糊,不是这样摆在一起,几乎完全看不出来。
大家正在吃着,突然甜甜高兴地喊:“爸爸!”
所有人一怔,果然,赵洪建走了过来。他看见女儿,眼里有了几分慈祥,摸了摸甜甜的头,然后似笑非笑地对陈文迪说:“小陈,你父母来了,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
陈文迪马上堆起笑容,问:“知道你忙,怕打扰你呀。你怎么也来这里了?你坐哪一桌?”
赵洪建打量着她父母,点了点头,连“爸妈”都没叫。他又看看文俊,问:“耳朵好点没?”
文俊点了点头。
赵洪建问吴静:“他们来了多久了?”
吴静一怔,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生怕穿帮。陈文迪在一边说:“上个礼拜来的。我也是刚知道,是爸妈自己定的酒店。”
赵洪建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怀疑和讥诮。空气里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这时甜甜从椅子上下来,指着一个空座位说:“爸爸,你坐这里好不好?”
面对甜甜的笑脸,赵洪建的表情略微柔和了一点。他对甜甜笑了笑,指了指一边,说:“爸爸在那边有朋友。你们慢慢吃。”
正说着,一对五十来岁的男人走了过来,一双眼睛盯着陈文迪。赵洪建立刻戴上了他在生意场上的那副热情面具,哈哈笑着介绍说:“鲁总,这是我太太。”
陈文迪对自己老公多么熟悉,看他的热情度就知道那是位贵客。连忙温柔一笑:“鲁总好!”
鲁总带着几分酒气,笑道:“幸亏赵总介绍了,要不然,我还以为这是赵总的干女儿呢!”
他说得有几分猥琐,赵洪建却不以为忤,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两人说着就走到那边的桌子去了。
赵洪建的出现,让陈文迪有几分不安。她觉得赵洪建看到她和家人吃饭果然不爽,心里有点后悔。但转念一想,嫌弃就嫌弃好了,反正他们也不是天天来。
晚上回到家,吴静照例带甜甜去洗漱。没一会儿,陈文迪听见赵洪建回来了。往常他回来,都会上楼找她,或者叫她下来伺候。但今天他回来半天,也没有动静。陈文迪纳闷,就下楼找了一圈,看到书房关着门,推开了,看见赵洪建独自坐在椅子上,玩弄着手里的一支笔。见她进来,没说话,也没有什么不对的表情,可她莫名就觉得芒刺在背。
她微笑着说:“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他没有直接回答:“你弟弟来北京,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故作轻描淡写地说:“又不是我的亲弟弟嘛,我们平时也不怎么来往。”
为了划清界限,她一直骗赵洪建说,弟弟是过继来的。
“你记得你说,你弟弟耳朵不好?我今天看他听得挺清楚的。”
她有点紧张——他注意到了她弟弟的耳朵问题。她回答:“他是小时候摔跤摔的,现在治好了。”
“上学了没有?有没有读大学?”
“勉强读完了初中。等过一阵子,可能会让他去读个书。这些事都是我爸妈操心,我没有太多过问。”
他又随意地问了几句文俊的情况,她谨慎地回答了。最后,他淡淡地说:“以后亲戚来北京,可以告诉我一声。有空我也请他们吃个饭。都是一家人嘛。有什么事,别互相瞒着。”
“怎么会?你要是不怕打扰,我就让他们多来。”
赵洪建笑一笑:“我还要忙一会儿,你先去睡吧。”
陈文迪回了房间,发现自己居然微微出了汗。她心里苦笑:这是什么样的夫妻呢?
赵洪建很晚都没有上楼。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赵洪建的态度却好得出奇。有一天,甜甜上幼儿园时,吴静接到了陈文迪的电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老公居然把孩子从幼儿园接走,说是去科技馆玩。你今天不用接孩子了。你帮甜甜买她最爱吃的那家蛋糕吧,明天给甜甜做早餐。”
甜甜爱吃的蛋糕来自一个五星级酒店的西点房,那附近很堵车,每次去都要忙碌半天。吴静赶紧早早就动身。一路上很顺利,她挑了几种甜甜爱吃的蛋糕以后,看时间还早,就决定再买一些给自己的孩子送去。
买完了蛋糕,从酒店大堂穿出来,门口很多西装革履的人往外走,其中就有庞国涛。他正跟几个同事说着话。大概是过来开会。
吴静很惊喜,觉得正好让他把蛋糕给孩子送去,就连忙过去叫住他。庞国涛看到吴静也有几分意外,连忙走到一边,问:“你怎么来了?”
吴静也没多想,就说自己过来买蛋糕,正好让他给孩子带回去。庞国涛点点头,接了蛋糕,就转身要走。他的同事里有人和吴静见过,见他讲话,就过来打招呼。看到蛋糕,好奇地问:“这个蛋糕很好吃吗?”
吴静说:“很好吃。这是酒店自己的蛋糕房,材料都是上好的,手艺也不错。你们也可以买几块尝尝。”
那同事年轻嘴馋,便招呼另一个同事:“小哲,嫂子说这家蛋糕好吃,咱俩一块去买两块?”
那小哲站得远远的,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往西饼店那边走去。
那同事追上去,打他一下,笑道:“哑巴了?怎么话都不说一句?”
小哲吃痛,叫了一声:“哎哟!你轻点!”
吴静远远听见这句话,心头却仿佛突然一声炸雷响过。
这是她无比熟悉的一个声音——那个和她聊天聊了很久,导致她婚姻破裂的男网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