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意思明摆着,其他都不用查,只要把陕西路军械库查明白了,这些精铁的来源也就清楚了。
但是,陕西路的大军和各军械库,正是瑞王及其部署在掌握。
管是瑞王的人在管,用也是他的人在用。
这剑锋指着陕西路军械库,也意味着指向瑞王这个刚刚大胜回朝的将军。
在瑞王所部上下都欢欣鼓舞,等着朝廷封赏的时候,去查为大军保管、运送军械的军械库,这意味着什么?
假如这些精铁真是军械库搞的鬼,那这赏,可就不好领喽。
故而,范驎、王聚、郭季昂都老神在在地等着听瑞王回话。
沈昭则被茶水呛了两口,眼珠子鼓着,生生地把到嘴边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皇兄,我可是一门心思在前线打仗,为陛下您,为咱们的百姓把这家门口守牢靠,这后头的军库,我也不能亲自去门口儿当个石狮子蹲着不是。”嬉皮笑脸对赵渊拱手,赵泓又有了几分当初纨绔王爷的样子。
“莫说此事未必牵扯到陕西路军械库。退一万步说,就是要查,也得有人手来查吧,方才王尚书不是说,比部、三部勾院都没有人手,怎么到我这里就有人手了呢?”
“弟弟我可护短,看不得手底下人被冤枉。这事儿要查,就得让有真本事,靠得住的人来查,要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我军营中去,别怪我不给谁留面子。”
说完,瑞王毫不掩饰的盯着范驎。
“看你、看你,还没有怎么的,就又发脾气,要是母后知道,还以为我这当哥哥的又怎么地你了。”对赵泓摆明了耍无赖,赵渊反而带着点儿兄长对幼弟的纵容,点着赵泓的眉头说道。
可对着各位臣子,他的语气就不那么柔和了。
“范相,王尚书,方才说比部、勾院人才紧缺。也是,大前年漕运总督公署交的纲运账目,现在可都没有理清楚,一问就是没有人手。这些朕都体谅着你们。可是,你们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人手不足、办事不力的吧?”
范驎没有接话茬儿,王聚之好自己顶着满脑门儿的黑线道,“陛下,先帝曾经有旨意,比部、勾院、监察司、御史台、各路转运使,人员冗杂,相互掣肘,且我朝以风纪教化为先,官民驯服,少有贪污纳贿之人,这才裁撤了各部人手。”
无论如何,先把经济监察机构年久失修的这口大锅,给已经不能言语、且就是皇帝赵渊都惹不起的先帝背着。
见赵渊面露思索之色,王聚又趁热打铁道,“陛下,这比部、勾院人才又不似其他,逮个认识字儿的就能干。”
“为比者,一德要忠、廉、勤、正;二术要精通算学,出纳明敏,数无滥失;三能要深谙财税法令;四行要知无不言,言而有据。”
“陛下,我户部以下,精通勾检者,年纪最老的都七十八了,这位多次想要告老,还是陛下您驳回了他的折子。”
别看王聚这户部尚书当了个稀里糊涂,可是说起对朝廷财务监察官员的要求,他可是烂熟于胸。
这一连串的德、术、能、行的标准摆出来,赵渊阵阵头痛,面色也更加的白了一些.
“范相,先帝精简比部、勾院等是不假,可是,如今朕只是要查查这小小的陕西路军械库的账,就这,都拉不出几个得力的人手?”
“你这宰相当得,呵呵...七十八、七十八,这位进比部的时候,恐怕是本朝太宗皇帝他老人家都还在位呢,这也算是老祖宗给朕留的遗物了,呵呵。。。呵呵。。。"
赵渊这个皇帝,寻常事情上,是不会高声大气的对臣下发脾气的,主要是他素有头风病,发脾气他自己就得先头晕目眩。
所以,这位皇帝陛下没事儿就爱呵呵..呵呵...呵呵
呵得底下的臣工们头皮发麻。
"这..."
为朝廷选拔能干的官吏,是宰相的职责,如今国家财务监察体系腐烂至此,范驎有难以推脱的责任。
“陛下,精铁倒卖一案,如事只关乎陕西路,臣以为所费人力,也不至于太多。臣看,是否还是先从御史台、勾院等部挑选数位干员,先行着手调查,如需再加派人手,则臣当禀明陛下定夺,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比部如何、勾院如何,范驎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皇帝到底意欲何为。
是瑞王的军权,还是...
想到此处,范驎又对瑞王道,“这也要看王爷的意思,不然,瑞王爷不给面子,朝廷的人手,恐怕真的就进不了军营。”
“这话说得,范相,军营是朝廷的军营。王尚书不是说了吗,德、术、能、行,这才是能派去查账的干吏。这样的人,莫说是查查军械库,就是在我下属各营横着走,我都不带拦着他的。”
“我只有一句话,查,要讲证据。我可不吃栽赃陷害的那一套,到时候,惹到了本王,可别怪本王脾气不好。”瑞王带着调侃的语气,可是态度始终强硬。
要查,就得是个人来查,查不出来,他赵泓可不好欺负。
范驎和瑞王你来我往,户部王聚则心思活泛起来。
御史台钟余这人,只要有一点儿尾巴,他都是要揪住不放的。
精铁流向市面这事儿,不管如何得有个交待。
做过账的人都知道,只要瑞王肯让御史台和比部的人查他军营账册,这牵扯十数年的账目,横竖都不会干干净净,谁也别说谁清白。
到时候,就全看皇帝和范相的意思。
是要抓小放大,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还是揪着这个给瑞王一系压压威风。
这事儿都牵扯不到他户部的头上。
王聚和盐铁史郭季昂对了对眼神,两人都知道了对方的意思,默契的不发声,等赵渊和范驎表态。
“也是,我看那,一时半刻的,你们也找不出善于勘察账目的人才,那就矮子里面拔高个儿,先挑选几个,就查钟余上报的这奏章是否属实,确认这些精铁是不是陕西路军械库流出去的就行了,别的,也不用管那么多。”
大家吵吵半天,头疼更加严重的赵渊摆摆手,一锤定音。
“还得是陛下英明!就得先查查这钟御史是不是捕风捉影。”一直未参与争论的沈昭突然的冒出来给皇帝竖大拇指。
至此,这出倒卖精铁的状子,就又落到范驎和王聚以及御史台的手中。
皇帝赐下的茶喝完,范驎、王聚、郭季昂、沈昭顺路一起走了。
瑞王则被皇帝单独留了下来,商议太后千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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