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拜火教(一)
松后追轩冕2024-07-26 09:442,944

夜里凉风阵阵,裴春渡去船舱里头补觉了,我独自摇着橹,但我心里却始终记挂着云鸢。虽说船上没有绳子可以牵制她了,但把她扔在夹层里也不太好,她毕竟还是个小娘子,尚有改过自新的机会。里面阴冷潮湿,空气稀薄,我也不想闹出人命。

我踢开那张几子,掀开夹层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你来的正好,那先杀了你,再杀了他,你们去黄泉相会吧!”回过头,云鸢不知怎么爬出来的,或许是走的我未发现的密道,又摸了裴春渡防身的匕首抵住了我的喉。“他不是你的父亲,你为何要与他狼狈为奸,你还年轻,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梅寻川!”裴春渡转身抱住了我,但却被云鸢的匕首刺伤了腰,鲜血直流。云鸢又扬刀欲刺,裴春渡一只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钳制住她,云鸢手里的匕首掉了下来,但她趁机逃了出去。我捡起匕首正要去追,回头看着唇色苍白的裴春渡,还是打算先帮他止血。

我撕下裙摆,想为他包扎,他抓住布,推开我:“别管我,你快走,跳船……”

我扶着他起身,船头那边云鸢已经为船夫解绑,我握着匕首,他们正欲靠近,我看了一眼对岸,又看了一眼裴春渡,抱着他的腰,纵身一跃。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手臂已经酸的感受不到,耳边什么也听不见,直到东方渐渐发白,当朝霞平铺江面,我们终于游到了对岸。

“大乌龟,你还好吗?你不能死,你还要去洛阳科考呢……”我为他挤去胸腔中的水,正要俯身为他渡气,怀里的裴春渡吐了一口水,挣扎着要爬起来。

“你先别动,我看看伤口。”裴春渡腰部的伤口被江水冲的没那么多血了,但稍微一碰又汩汩流出。“对不住了,你把外衣先脱下来,我不脱你的单衣,但得先烤干衣服,不然你发了热病又伤口感染会死的。”裴春渡一边解开了衣服,直到退去染血的白色单衣,他的胸前很结实,像习武之人,但又比脖子的皮肤要白上许多,略厚的嘴唇微弱的张着发出呜咽,他翕动的前胸像这粼粼江面微微起伏。

我在附近采了些草药帮他敷上,又从包里翻出昨日那条裙子替他盖上,可是伤口还在流血,如果有酒的话也好,看来得尽快找间医馆为他止血。

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我在岸边见了几根树枝叉了一点鱼,又用石子刮了鳞,生了火,顺便也将衣服烤了烤。

“文牒,我的文牒……..”“你先别急,我先帮你烤着……”

“怎么…怎么在你手里…….”我在船上的时候防了一手,将他的文牒存了起来,可如今游过了江早已湿透了,虽说烤干了大半,但十分的皱,遭此波折,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科考。

“先吃鱼吧,你……”我刚把鱼肉递到他的嘴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没事的,我带你去医馆,你不会有事的。”我把他的肩搭在自己身上,离开了这里,看来他的伤势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前方都是荆棘与高高的蒿草。那树林枝条交错之中忽然晃过一道曙红色的身影。

  我走近树林,横柯遮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下,树林中有一个人的脸庞闯入眼帘,他的半边脸被树叶挡住,另外半边,有许多光圈形成的黑色阴影。微微上翘的凤眼,在光照之下是透澈的琥珀色,凌厉中又带着一些雌雄难辨的柔媚,眉宇似剑,鼻若悬胆,翩翩少年,昂藏七尺。我正心中暗惊,那脸庞忽然闭上一半眼睛,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将我扯了进来。

  那少年郎君双手交叠,一脸无奈状,我恢复神色。对面之人见我没有反应,有些疑惑:“你这人不懂规矩吗,男女授受不亲,肩上靠着一个,又扒在树林里盯着我看.........”

  “好了,小郎君,若有失礼之处,实在抱歉。请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我的朋友受伤了,得尽快医治。”我有些体力不支,胃中明空空荡荡的,却感觉喉管里黏糊糊的,很想吐,便拦住他的手,不想多说什么,淡淡地回应道。

  或许是诧异我的反应太过平淡,他一愣,自顾自地说“也是,看着也要不行了,我还期待是个来虔心皈依的有缘人........”他指了指路,我突然感到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好像要瘫倒在地。

  我感到我的腰一阵柔软,被什么托起了,接着我便陷入了眩晕,失去知觉.........

  林中神庙

  嘴巴黏糊糊地,脖子也有些湿,米汤,是甜米汤和蜜饯的味道。我想要坐起身,发现四肢还是有些软乎乎的,只是躯干可以勉强使得上力。

  “你先躺下吧。我让人给你灌了点甜汤,放心吧,我也以为你生了什么大病呢,但是你只是没吃饱饭而已。”见我醒来,那少年让我坐下。

  “不是没吃饱,我是实在顾不上了就没吃!”

  “好了好了,你吃吧,你吃吧。和你一道的那个小郎君我已叫人给他清理伤口了,倒也不是很重,若顺利,不出一周便能恢复了。只是他在水里泡了太久,没有及时处理,会不会继续化脓感染得看上天的安排了。”

我的肚子一阵声响,他端来一些小菜,还有一些糕点和馕饼。我一边吃着,也顾不上什么斯文了,一边向他道谢。

吃了大半,也差不多饱了。我又施礼向那小郎君道谢。我身下是一张藤椅,几乎可以平躺着,这是一座小殿,有些简陋,透着凉意。

  “这是我们庙里的贡品,我看你难受就给你吃了,你就赔偿点钱吧。”

  此话有理,我翻出钱袋,身边一人靠近我,我这才发现躺椅边上站着一个皮肤略有些黑黄的女人,那女人约莫三十岁,眼睛很大,而且十分深邃,眼瞳很黑,又包着黑色头巾,遮住了头发和肩膀,故而我一时没有注意到她。

  她用眼神想我示意,我顺着看去,她指的应该是我的钱袋,之前那个包子铺的伙计问的那个,绣着日本皇室花纹和假名文字的钱袋。

  她问道:“娘子莫不是东瀛人?我幼年时曾随父亲在琉球一带经商,那时东瀛人和我父亲交换的商品中便有这样的织锦。”

  那少年也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我一笑,回复道:“我的阿耶在开元年间于长安的青龙寺修习佛法,师从善导大师的亲传弟子,此后得玄宗青睐,与当时的遣唐使一同去日本传授佛法。一别故乡就是数年。我也是在异乡的平城京诞生。”

  听说了我的身世,二人也是深感惊叹。那娘子又问道:“既如此,令尊是放弃了佛海,还俗寻求天伦之乐了。对于佛家来说未免可惜了。”

  可我知道,我阿耶并未还俗,而且生下我的过程有些奇怪,他似乎也时常困扰于僧人和人父两个身份之间。所幸他一直深受两代天皇的赏识,于日本的招提寺传授佛法,但这样的波折,对他而言或许是幸运,可是对阿娘和我却是不幸。也许阿耶心中的天平早就倾斜向了佛法一边。也正是因为幼年的经历,我一直对佛法有着天然的抵触之情,所以,当得知阿耶让我去洛阳的安国寺时,我不免又觉得他心中的“痴”主导了他的全部。

  看我思忖良久,或许也察觉到我有难言之隐,那娘子没有再问。她撤下了饭菜,离开了大殿。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呢?”那少年郎君望着我,问道。

“我本要前往洛阳的安国寺,那位郎君是与我同船而来的应试举子,也要赶路去洛阳。他在船上救我受了伤,于我有恩,我得等他稍微恢复了再离开。请问小郎君可否容我借住?”

“你是佛家人,留你在这本是于理不合。但看你们二人风尘仆仆想来也经历了不少波折。我就让下边的人给你们安排客舍吧。”

“对了。”我掏出包里裴春渡的文牒递给他,“小郎君可否有办法将这水痕熨平一些?”

“我或许有办法可以帮你试一试。交给我吧。”

  我朝四周望去,一切变得清楚,先前我没有发现,这座大殿的结构与宗教的场所也有些相似,只是风格颇为异域,我以前从未见过。大唐以其兼容并蓄为名,各种宗教流派都有其信徒,再结合那个女子与我幼年时见过的波斯商人有些相似,想来应当与外来宗教有关。

  那小郎君正要离去,我直视着他,说出了我内心的想法:“这里是祆教圣殿?我曾在平城京听人说起过,第一次接触,若说的不对,还请.......”

  他又是一愣,扬了扬下巴,将交叠的手放下,对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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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之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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