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被从人群中请出来的几个大夫,立刻检查起来,断定这个包装纸以前装着的糕点,便是在死者呕吐物中发现的深红色块状物。
主簿夫人毒杀幼子!
如此耸人听闻的事件,立刻在人群中引起轩然**。
“你……你这个毒妇,你简直丧心病狂!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主簿大人几近崩溃,虽然被两名侍卫死死压住,无法轻易动弹,却无法掩盖他对夫人恨之入骨的怒气。
“我是毒妇?”主簿夫人在一瞬间的颓然后,积压在心底的戾气瞬间爆棚。
她原本保养得宜,显得雍容富贵的五官几乎扭曲在一起,似乎在哭,却又似乎在笑,分裂又阴森。
“哈哈哈……你居然还有脸说我是毒妇?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分明都是你逼我的!”
她指着地面上已经冷透的尸体,无比怨恨道:“他该死!他那个贱人亲娘同样该死!”
“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歌姬,算什么东西,抢了我的男人还不算,居然还来害我的孩子!”
说着,她一把搂过身旁那个早就被混乱场面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好生暗卫,还不忘恶狠狠的瞪着主簿大人,她生活了十几年的丈夫。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眼里只有那个狐狸精和她生的贱种,何尝有我们母子的一席之地?”
“你那个千娇百媚的小妾,怂恿她的贱种给我儿子下毒,才让我的儿子变成如今这副痴傻的模样。”
“原本我的儿子才是嫡子,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可你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却只顾着保庇那贱人的孩子,说一个孩子已经废了,另一个孩子绝对不能再出事,硬生生将此事压了下来。”
“你甚至都没有处置那贱人,还将她那个害了我儿子一辈子的贱种记在我的名下,就为了给他一个比庶子更好听的名头,丝毫不管我接不接受。”
“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你永远想的都是如何利用一切资源向上爬,你们都该死……”
主簿夫人声声泣血的控诉着家里的丑事,抱着傻儿子凄惨哭泣的样子,竟然让人不觉得那么可恶,反而心生几分怜悯。
尤其是大厅内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夫人们,能够有机会参加特使举办的宴会,至少在大兴县,都算得上有头有脸、家资颇丰的人物。
可她们生活看起来顺风顺水,吃喝不愁,但真就过的顺遂吗?
她们家里的男人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甚至还有在外安置外室,本着家中红旗不倒、屋外彩旗飘飘的做派,尽享齐人之福的?
孝敬公婆、掌管庶务、教导儿女、参加宴会为夫君拉人脉、和上司的家眷搞好关系等等,已经让她们疲惫不堪。
回了家却还要和姨娘斗,和有些姿色想要爬老爷床的丫鬟斗,和想要给夫君枕边塞人、无处不在挑毛病的婆婆斗……
斗来斗去,除了长夜寂寥、自己的容颜越发衰老,儿女长大离家奋斗,每年只盼着那短短几日的见面,又能得到什么?
虽然主簿夫人的遭遇比她们更悲惨了些,但那撕心裂肺的呐喊,却还是深深走进了她们的内心。
如果不是还勉强过得下去,男人还会给身为正妻和嫡子嫡女比旁人稍微多了那么一丝丝的所谓尊严,她们怕是也会成为下一个主簿夫人吧?
尤其主簿夫人以前留给大家的印象,一向是个脾气霸道、说一不二的性格,谁又能想到她强撑坚强的外表下,居然已经如此破败不堪,千疮百孔?
女人们唏嘘不已,神色悲怆,男人们则觉得脖子凉飕飕,被女人疯狂起来的样子吓得不轻。
在看到身旁的自家夫人,神色间居然流露出对主簿夫人这个毒妇的同情时,男人们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而夫人们在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以及丈夫的不悦后,几乎是下意识的为了迎合他们,而硬生生让脸上的表情扭曲成了对主簿夫人的鄙夷。
仿佛贤妻良母的戏演得久了,她们连自己最真实的想法都遗忘在角落里,满心满眼都是一个念头——不能遭到夫家的嫌弃。
“哧……”罗彦君见状,再也忍不住的冷笑一声,“一群胆小鬼,自己都放弃尊重自己,还想让男人尊重你?简直做梦!”
罗彦君伸手抚了抚腰侧的长鞭,瞳仁黑亮窘境有神,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洒脱的自在劲儿。
哪怕女儿都五岁大了,也丝毫不见衰老,更不见她被夫家休弃、被生活磋磨的迹象,反而比出嫁那稚嫩青涩的样子更吸引人。
众人不由得恍然,原来她们一直以来暗暗嘲讽鄙夷的对象,竟然比她们过得好太多!
原来她们引以为傲的夫妻恩爱、家庭和睦,通通都是她们无底线将就、封闭内心,臆想出来的假象!
似乎是受了罗彦君那句话的刺激,一些性格本就刚强、生了儿子、娘家背景又不弱的夫人,立刻挺直了腰板,毫不犹豫的朝自家男人瞪了回去。
仿佛在说: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家伙,居然还有脸给她们甩脸色,分明你们贪得无厌,才造成了这样的恶果,是报应!
奇怪的是,那些原本还气势汹汹的男人们,见到女人硬气起来,非但没有发火,反而怂了起来,一句过火的话都不敢说,看向夫人的时候甚至略显讨好。
这新奇的体验让夫人们倍感新鲜,暗道男人果然是贱种,对他们百依百顺的时候爱答不理,对他们甩脸子,反而舔着脸贴上来!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这么干,毕竟某些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加上娘家、儿女、自身性格差异性等等原因,大部分夫人只有羡慕的份儿,并不敢真的给男人甩脸色。
望着大厅内无处不在的男女暗中较量,孟初夏抿唇沉默,她没想到这件案子居然有这么悲惨的内幕,也没想到会让这么多人的内心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