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摆明了态度,想借此拖延时间,又能套出一些消息。
那人嘲讽地笑了一声,“真不知道殿下看上你哪儿了。”
他兀自取了医馆的水,借着衣袖将脸上的血色清洗干净,孟瑶薇这才看清他的脸。很清秀,没超过三十岁。当然,若是只看脸,孟瑶薇可能会猜测他二十没过五,只是声线略显成熟,处事也老成。
“殿下?”
孟瑶薇当然知道,这人口中的殿下是何人。可不就是那位蛰伏在这小镇上的大人物嘛!
只是,眼前此人,是敌是友,仍旧未知,她需得小心行事。
她是装懵的,那男人的眼睛何其锐利,又如何看不出。他跳过了这个问题,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在下岑奇,是这里新任的县令。”
曾经的县令被带走后,孟瑶薇知道有新的县令很快就上任了。但她不知道那人是谁,她的家世也不允许她随时接触和打探此类的消息。
此刻,这位自称新任县令的人站在她面前,她竟有些恍惚,“你堂堂县令,装病倒在我一个小小医馆面前,还让我帮你传信?我一介平民,劳烦县令大人如此大费周章?”
岑奇笑了笑,“失礼了。我只是好奇,能让杨靖啧啧称奇的女子,到底有何独到之处。”
“你和杨靖到底什么关系?”
“算起来,我得称他一声表哥。可……”
“可你似乎更像哥哥,你比他稳重。”孟瑶薇倒是挺惊讶,没想到这人和杨靖竟是表兄弟,这性格差异着实无法将两人联系起来。
就算如此,孟瑶薇仍是没有向他多透露什么。谁说表兄弟就是同一阵营,就算是亲父子还能反目成仇呢。
这一点,显然也被岑奇看透了。
“你很谨慎。”
孟瑶薇觉得眼前这人很可怕,甚至比楚景焕更可怕一些。楚景焕也是个聪明人,能看透她的许多想法,但他不会说,也不会表现出来,只是事发之后她能明了,他做了些什么。
意识到他做的事都不会伤害她,她也没那么害怕。
而此时,眼前这个人,不知什么目的,猜中她的心思还能随时提点,好像一个人在他面前都无处遁形。
孟瑶薇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安装了什么高科技的透视眼,只要扫过一个人就能看穿对方的心思。
“我想让孟小姐帮忙传话给殿下,大事在即,不可继续耽搁。最迟后天,楚将军将在镇外恭迎殿下,启程重返京都。”
岑奇正了脸色,孟瑶薇基本确定,这岑奇怕也是楚景焕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岑奇不再拆穿她,“孟小姐只管传话就是,殿下会明白的。”
话毕,岑奇又倒在了床上。
“你做什么?”
“劳烦孟小姐,我身体有些旧疾,杨靖没办法,望能在孟神医处得到救治。”
孟瑶薇觉得这人有些可怕,又有些可爱。虽然并不完全清楚他的目的,但治病救人,于她而言都一样,没有什么身份的分别。
哪怕是在战场上,还剩一口气的是敌军,她也会救。
孟瑶薇打了一针麻药,把他带进了空间,用仪器做了一个全身的检测,发现他基本是一些脊椎劳损的病症,估计还是读书或者工作太过用功了,又不喜欢运动……才造成的。
这些问题的确没办法根治,只能靠自己好生养护着。
杨靖拿他没办法,她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醒来以后的岑奇一听,盯着她看了许久,道出一句,“真不明白你到底哪里不同,为何殿下只为你痴迷?”
孟瑶薇也不太知晓这个问题。
待岑奇离开后,孟瑶薇细细想了想,楚景焕离开之事已成定局,顶多就在这两日。
他手臂受了伤,或许会给他修养的时间,可也不会太久。成大事者,怎会为这点儿小伤所累。
连楚将军都回来了,说明他们将要攻城了。
她也记得,岑奇说的是,重返京都。
果然啊,楚景焕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要去拿回属于他的东西了。
夜深了,孟瑶薇从今日起便住在这医馆,不用日日回孟家村了。所以,岑奇让她传信实在是个错误。
她都不回去了,或许楚景焕离开时,他们都见不上最后一面,又何来传信一说。
窗外有风拂过,窗户似乎被吹起又落下。
孟瑶薇只觉着是夜里风起了,没太注意,翻身准备睡了,低眸却见楚景焕竟坐在她床边,“你……什么时候来的?”
“方才。”
“你翻窗进来的?”
“嗯。”
“你应该有钥匙,为什么不走大门?”
“不方便。”
楚景焕有问必答,孟瑶薇才反应过来,如今这小镇上果真是危机四伏。楚景焕连光明正大地从正门出入都做不到了,大半夜的都得翻窗进屋。
“那你来做什么?”
“你这儿可有人传给我的口信?”
“你把我这儿当成联络点了?”
“那倒没有,只是寻了个借口来看看你。”楚景焕一直望着她,不论是惊讶的,平静的,甚至是有些恼怒的,都是那般灵动。
“你看完了,可以走了,我也准备休息了。”
“真是无情。我可是带着伤跑出来的,大半夜一个人出行,很危险。特别是现在。这小镇中布满了他们的眼线,我若是被发现单独出现,定会死无全尸。”
一句残忍的话,他说得如随口的一个玩笑。
孟瑶薇这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一切离她或者离他是那么近。
“那你大半夜乱跑什么?”
“想见你。”
楚景焕直白地说了目的,倒是让孟瑶薇不知该如何回复。
或许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从前,她醉心于医术,哪怕到死,都是死在这医术上。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却在这里遇上了楚景焕,一个身份不凡的男人。
她从未接触过感情的事情,本就无措,却又让她在单纯的感情上沾染了家国利益。
而那个原本应该遥不可及的人物,做着一些好像是她那些同事年轻时才会做的荒唐事,说了一句最简单的“想见你”,就让她无法控制自己心脏跳动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