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王掌柜彻底没辙了,绝望收起眼泪,将自己的贪污行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宋妤。
听罢,宋妤抿了一口茶,没有急着开口。
说到底,他也是给王府当差,要是不自己惩治,送去给府衙,只怕又会有人说叶珩说是个不中用的,连自己手底下的人都管不好,想着这一层,她说道:
“既然你已经招了,本王妃就免了你的牢狱之灾。只不过,这一顿板子你是逃不了的,还有你贪了的那些银子,须得一分不少地还回来,有钱便还钱,没钱就拿家当、田地来抵扣,若是十日之内不能交齐,我也不必给你脸面了!”
说完,她慢悠悠地起身,刚走到门口,又忽然回过头来,眨着一双丹凤眼,“方才你说的那个叫花鸡,让厨房准备几只,等本王妃处理完了隔壁的事情就命人来取,听上去……怪好吃的。”
琴苏是知道她的脾性的,但还是忍不住偷笑,岑彦也不禁抽了下嘴角,这位王妃,原来竟是个贪吃的。
发落完王掌柜,宋妤又依次查了旁边两家小客栈的账,那些人到底离得近,得了些风声,没有敢玩把戏,宋妤一问,就忙不迭都交代了。
“王妃可是累了?要不休息一会儿再去剩下的铺子?”宋妤回头看了岑彦一眼,他黑乎乎又一脸严肃的样子,让她想发作,又忍了回去。
“我瞧你也不算很傻,既然知道这些账目日常有缺,为何不劝王爷彻查一番?”
岑彦连忙说道:“王妃息怒,属下没有王妃那么聪敏,自然想不到这些。而且……王爷就是查了,只怕也很难查得清楚。”
他这话倒也在理,一来,叶珩没有经商的头脑,容易被糊弄过去,二来,他们正是不怕叶珩,才敢吞了这么多钱财,他查了也不一定有用。
“罢了。我们先去下一家吧,到了再安排大伙吃午饭。”
说完,她正要上马车,听得岑彦又说道:“王妃,属下能否向您请教几件事?”
宋妤回头,“说。”
“王妃为何会猜得那么准,料定王掌柜等人都贪污了?”
“你觉得,一个一直赔本的酒楼为什么能让一个掌柜守上五年?而且,这酒楼还不是他的。”
岑彦不语,宋妤接着道:
“自然是有银子拿,上头还不会问事的才能让人舍不得离开。他们连假账都不用做,岂不是比别处快活?这些酒楼、铺子,接连赔本的原因,除了经营不善,和这些蛀虫也脱不了关系。”
他乌黑的剑眉微微一蹙,又问:“那后厨的事,还有买通酒楼里的伙计,王妃又是如何猜到的?”
宋妤知道,他是想问,她一个闺阁女子,从前又是个傻子,怎么会对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了解得这么清楚,但是又怕冒犯了她,于是只好接着讨教的由头来解心中的困惑。
她轻提嘴角,垂下的睫毛扑闪两下,语气里夹杂着一丝狡黠:“这个嘛,就是……猜的,不为什么。”
她前世出身商业世家,蒋氏集团以房地产发家,后来创立了能在全世界都排的上号的顶级酒店,而她接手的就是旗下的一家分店,规模比这家酒楼可大得多,王掌柜的那点把戏在她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她当真这么说的?”
叶珩听着岑彦的禀报,眼神越发犀利,唇边的玩味也越发浓了。
“回王爷,王妃年纪虽小,那些掌柜却都被她震住了,只有任凭王妃差遣的份,哪里敢说半句不是?王妃除了将账簿改为每月往王府递交一次,还说以后会亲自查账,属下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话音未落,他又自觉说得有些多了,又连忙请罪:“王爷恕罪,属下不该妄加议论王妃。”
叶珩摆摆手,脑子里满是宋妤同自己说话时的样子,她的语气,犀利的言辞,每一样都在告诉他,这个人绝对不会是那个被关了十几年不见人的宋妤。
那她到底是谁?为什么查不出一丝一毫的线索?
“你说,这世上,有人能装傻装十几年吗?”
他忽然开口,让岑彦有些不明所以。
“王爷,您不就是……”
不仅叶珩一个人装傻,跟在他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就连他自己,自从跟了这位爷,也学会了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计俩。
“……”
他是男人,在这个时代,行事到底方便些。
可是她一个闺阁小姐,就算是装傻,一直不被人发现,已是不易,难道还有办法能够学习驭下之术,经商之道?
今天他特意没有跟着去,还把店铺全权交给宋妤打理,正是为了探她的底,果不其然,她不仅仅是胸有抱负那么简单,还颇有谋略。
叶珩又问:“你方才说,她把掌柜的都赶走了?”
岑彦憨厚的脸上露出一道不同平常的精明神色,“是的,连同我们的人也被一道清理了出去,店铺也都闭门歇业了,王妃说要好好整顿一番才行。”
那些掌柜贪污的事情,叶珩并非不知,他一直放任不管,一方面是为了坐实他一事无成的名声,另一方面,那些贪污和“亏损”来的钱财正好用于储备兵力,可谓是两全其美。
“无妨,若是她经营得当,别人也只当是本王娶了个能干的王妃,不会想到我会拿经营所得暗中蓄势,至于人手,再安排新的进去即可。”
自那天以后,宋妤心中便有了计划。
她要攒钱离开,又因为没有具体的方向而发愁,何不借着这次机会,拿这些店铺练练手?
她相信,凭借她的才能,一定能让情势有所好转,到时候既有了经济基础,又有了在这个时代做生意的经验,到时候只要寻一个合适的时机,离开不是什么难事。
说干就干,连日来,她一直在王府和市井之间奔波,潜心学习这里的货币换算规则,了解物价情况,和关于经商的规章制度,将此前不懂的东西吃了个透。
最终,她决定先从老本行开始,把如意阁这家酒楼先做起来。
叶珩则不时来到飞鸿苑,看着忙里忙外的宋妤问东问西。
“这叫花鸡旁边的东西是何物?”
他用手里的扇子指向桌子上刚出炉的那只叫花鸡,眼神懵懂,语气却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