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父亲大人自己说的，女儿可没这个意思。”
宋妤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模样，倒让叶珩觉得这不像个闺阁小姐，更不像个傻子，反而更像那市井泼皮。
饶是宋业平再要端着，也决不允许自己丢了父亲的威严，当即便要发作，却听得宋姝抢先一步说道：
“小妾生的女儿就是这般没脸没皮，殊不知要是没有做凤凰的命，就是飞上了枝头也迟早摔下来！你那个卫姨娘活该被乱棍打死，否则近日看你成了王妃，还不知道嚣张成什么样了。”
一旁的白氏母女无端被讽刺，面上都有些不快，暗暗瞪了宋姝一眼。
提及卫氏，宋妤眼神一凛，试探道：“恕妹妹愚钝，十多年过去，我母亲去世时发生的诸多事情现在已记不大清了，不知二姐姐可否说与我听听？”
宋姝不屑一笑，正欲开口，却被云锦萍打断。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不记得也是好的，左右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以后好好地和王爷过日子才是正经的。”
卫氏与人通奸一事，宋业平一直耿耿于怀，今日被自己的两个女儿这么一搅和，往事浮上心头，一时间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团气，闷闷不得章法。
他放下筷子，看了宋姝一眼：“好了，我说过家中不许再提那个女人，难不成连我的话也不管用了吗？”
话音一落，饭桌上立刻安静了许多。
宋业平又举起酒杯，携一抹谦卑的笑转向叶珩：“教女无方，让王爷见笑了，老夫自罚一杯。”
说完，也不管叶珩什么反应，兀自饮了酒，继而眼神一转，问了一句：“听闻七王爷打理的那些铺子连日来赔本了不少，皇上寿宴将近，不知王爷有何打算？”
叶珩哀叹一声，摇了摇头：“本王正为这个发愁呢，铺子赔了本，府里的银钱有限，给父皇送的礼又不能太单薄，实在不行，只有从大婚时候父皇赐的那些东西挑几样好的送回去了！”
听得他如此说，宋业平的脸上褪去了方才的阴郁，声调也轻快了些许：“下官府里倒是还有些积蓄，要是到时候王爷周转不开，尽管跟微臣说就是了！”
堂堂王爷，连送给自己父亲的寿礼都要一个瞧不起他的臣子接济，这话听在宋妤耳里，简直是莫大的侮辱，也亏得这位王爷能够忍得了。
“父亲既然有心，不如现在就兑现了吧。”
宋妤的话让场面再次陷入尴尬，叶珩原本等着她为自己说话，却没想到她会自己搭了台阶往下走，觉得有趣极了，立刻配合道：
“爱妃所言也颇有道理。岳父大人，打算补贴本王多少银子？”
宋业平也并未打算真的帮助叶珩，只不过是想讨回几分面子，才开口羞辱，此时心下已经想定，要是叶珩真的向他开口，再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了他就是！
现在被宋妤这么一说，反倒把自己给套住了，一时间嘴角抽搐了两下，有些开不了口。
宋妤察言观色，拦住了正要为丈夫解围的云氏，“女儿明白，父亲也为难。”
瞧她施施然一笑，宋业平还以为她要改口说不用给钱了，然而听见的却是：“给多了，怕人说是贿赂皇亲国戚；给少了，又显得寒酸……不知父亲每年的俸禄是多少？”
“二……二百五十两。”
好一个二百五。
宋妤也不知道这么些银子是什么概念，估摸着说道：“那不如就封一百两白银，以嫁妆的名义一会儿让女儿带回去，既全了父亲的心意，也保了父亲的名声，岂不好？”
叶珩以扇掩面，垂眼偷笑，而后拱手附和宋妤：“爱妃思虑周全，那就多谢岳父大人了！这下可真是解了本王的燃眉之急了！”
看着夫妻两人一唱一和拿走了自家一百两银子，云锦萍的脸紫成了霜打的茄子，假笑着想挽回局面：
“妤儿，你的嫁妆出嫁前就已经给你备齐了，现在又送一份嫁妆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苛待了你，要娘家人帮你撑腰呢，传出去也不好听！依我看，不如……”
“王爷的名声，难道也是普通人可以随便议论的？而且说起嫁妆，要是教别人知道大夫人给我的准备的都是些绸缎花瓶，既不值钱也不稀罕的物件，传出去也不知能好听到哪里去。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宋妤眼神炯亮，笑得纯真，仿佛真的是为宋家考虑似的：“有了这一百两白银，谁还敢说咱们宋家苛待女儿呢？父亲，你说呢？”
脆生生的一问，宋业平听得心底发寒。
他直直看进那双陌生的眸子里，又火速逃开视线，这个女儿，和她母亲简直是两个人，可是却又有一种古怪的相似之处。
他还记得每当卫氏端坐不动的时候，身上总是隐隐透着一股贵气，而他就是最开始的时候，就是被她的那一抹与众不同所吸引。
收回思绪，他无奈吩咐人去取了银子。
王府的随从将装了银子的木匣子拿上马车时，宋家一众人的心都狠狠抽痛了两下。
回去的马车上，宋妤抱着那一百两银子，正暗自出神。
她清楚，自己今天的表现，肯定会惹来宋家那些人的报复，听宋姝的语气，说不定还会有太子跟叶珩作对。
只不过，以她的火爆性子，装傻充楞迟早会被识破，反正隐忍与否都会被欺负，那又何须受他们的气？
再想到卫氏的那一桩命案，看云氏讳莫如深的反应，其中必然有不少隐情，只是现在她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各着落呢，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妤啊宋妤，我好歹也帮你出了气，要是我没有查清你母亲的死，可别怪我啊！
“爱妃在想什么？”
叶珩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
“王爷，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宋妤挪了下位置，让自己做得更加舒服一点。
“王爷当真想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