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菡这次出来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不光提前从药房空间里拿出了大量的药品，还从陆阿阿三的身上取得了痘痂研磨成粉。
现在只要将粉末吹到健康人的鼻孔里，诱发人体产生免疫。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是利大于弊。
她把具体的原理和使用方法和那些大夫说了，大夫们开始还专心听着，待听到苏菡说要把患病者的痘痂吹进健康人的鼻孔里，顿时就沸腾起来了。
这不等于，主动被传染吗？简直荒谬！
对于这些反应，苏菡也早有预料，只是时间紧急，想要说服这些人实在太难了。目前也只能试着提出来，若没有人愿意接受，那就只能等到这个事情结束后再从长计议。
就在这时，萧景辰跳下来马，站到她面前：“且让本公子先试试。”
“世子……”旁边的将官想阻止，萧景辰抬了抬手，“苏姑娘的医术我见识过，也相信她。”
他对苏菡浅浅一笑，毫不担心地道：“来吧。”
苏菡心头一暖，眼眶酸涩，隐隐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大夫救人从来不畏艰险，唯怕不信任。
因为不信任，病人和医生间曾产生了多少矛盾！
她在医院工作的那些年，曾经亲眼领略过一次医闹。仅仅因为怀疑医生没有全力救治，就拿刀捅了医生。可怜她的那位同事年轻有为，就这么无辜枉死。而他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在葬礼上悲伤嚎哭的一幕上让所有的医务人员都心酸不已。
而此时此刻，萧景辰却给了她无限的信任，甚至可以说是以命相托！
苏菡忍下了眼泪，在众目睽睽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装了痘粉的小竹筒子，一端对着萧景辰的鼻孔，一端面向自己。
“世子，您既信任与我，我必不会叫你失望！”言罢，苏菡脚尖一踮，朱唇凑近竹筒，鼓气一呼——
萧景辰只觉得鼻腔一痒，险些要打出喷嚏。
“这样就好了？”
苏菡点头：“可能会有些不适反应，比如发热。但很快就会退掉，不必紧张。如果还有其他不适，你来找我。”
萧景辰应了声：“好”，而后转头面向众人：“各位，本公子已然试过。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和苏大夫，那自然最好，但若有何担心，也绝不勉强。”
“老朽也愿意一试！”说话的是先前那个年纪最大的老大夫。他儿子也是大夫，闻言忙拉住了他：“爹，你不能拿命去冒险！”
老大夫瞪了他一眼：“世子如此尊贵的身份，且都愿意一试，老朽都是要进棺材的人了，又何惧之有？苏大夫，有劳了！”
老大夫是襄城医行里最德高望重的前辈，他一挑头，自然又有十几个大夫响应。
即便还有近一半的人持观望态度，不愿意接痘，但能有这样的效果苏菡已经觉得十分意外了。一时心绪激动，她忍不住念起了《英国史》上的一段名言：“感谢诸位的信任，我知道‘天花总是阴魂不散，向墓地里填塞着尸体。以无尽的恐惧折磨它的俘虏，令苟活的人们传播它的威仪。它把小婴儿变成令母亲战栗的怪物，让少女的双眸和脸庞成为恋人的梦魇。’但我相信从此刻起，它必然会被我们踩在脚下，再也不能在这片土地上猖狂！”
令苏菡始料不及的是，她一时激动说出的话，最后会被记载入大周国的国史，多少后世之人每每读起这段，都忍不住想象着当时仅仅只有16岁的少女，站在寒冬的暮色下慷慨激昂陈词的摸样。
一部分大夫们种完了痘，苏菡又给少部分自愿接受的士兵们种了。之所以是少部分，是因为目前的痘粉数量不多，没办法大批量的使用。想要再接种，只能等道了灾区，取得了病人的痘痂再种。
此外，苏菡又给大家分发了医用口罩、护目镜、手套等防护物品，叮嘱在进入下湾县境内便全部要穿戴，避免传染。
军队加医疗队一同在准备完毕后，刚刚行出襄城大门，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
很快后面的人便追了上来，领头的是襄王府的家将高盛，他看到萧景辰吃了一惊：“世子，您怎会在这里？王爷不是不让您去下湾吗？”
萧景辰不答反问：“你来此可是我父亲有什么吩咐？”
高盛道：“王爷有令，下湾知县刘贵全罔顾人命，掩盖疫情，撤去官职，押解入下湾由受害村民处置。此外，由襄城知府郭世荣暂代下湾知县一职，协助处理疫情。卑职现随同郭知县，押解刘贵全前往下湾县。”
果然，郭世荣一脸晦气地跟在高盛后面。再往后还有一辆囚车，关押着衣衫不整，神情有些疯癫的刘贵全。
萧景辰闻言笑了笑，对于父亲这个做法十分满意。
一般情况下，如是由县令带领知府，那么这个县令十有八九就是要升官了。如果反过来呢，那就是贬的意思了。而且还让郭世荣到下湾处理疫情的事情，万一中途染上了天花呢？
郭世荣自然也明白此时的处境，尽管有万般不情愿，可是却无法反抗。
来的时候，他一路上在悔不当初。为什么要让女儿顶替世子的救命恩人？现在好了，恩公没当成，还被明目张胆的报复！
如果不是遭了襄王世子的记恨，以他之前的补救措施，最多也就停俸半年。根本用不着降职，还被派往下湾。这是要让他死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在襄城，襄王就是这一方之君！
心中悲愤万千，还要在对着萧景辰行礼请安不能表示出一丁点的不情愿。
萧景辰笑眯眯地看着他：“下湾群龙无首，别的官员又抽不开身。郭知府……哦不，是郭知县！只能让郭知县出来顶这个头，此番你若是表现得好，戴罪立功，也许还能留在官场。”
如果表现的不好，就可就连知县都没得做。
郭世荣咬了咬牙，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此时下官本就有责，王爷大人大量，给了下官戴罪立功的机会，下官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