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心中发腹诽苏菡不好直接说出来,只道:“陛下若是不喜欢嘉禾给各宫娘娘们调养诊治,那么嘉禾往后不去便是。”
后宫娘娘们若得普通的病能找太医,可是妇科之类的只能仰仗医女,而医女的医术有限。苏菡就不信了,隆安帝还能舍得不用自己。
果然,隆安帝朗声一笑:“你这个丫头啊!朕又没说你错,你却先撂挑子了?朕只是希望你在完成本职工作之余,也多花些心思在对抗天花上。毕竟此乃造福万世的善举啊!你若是能研制出来,朕让史官为你做传!”
能载入青史,流芳百世,乃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可对苏菡而言,这不过是些虚名而已。王权过盛之时,史官的笔不过是帝王的口,事非功过那寥寥几笔又如何说明呢?更何况,她也不想在史册上第一笔就是“苏氏女,乃罪官苏茂之之后……”
言归正传,隆安帝一直提及天花疫苗。苏菡也知道,此事怕是难以拖延过久。
遂道:“陛下,嘉禾在太医院任职之初,本也想专心研究。但臣位卑权低,没有资格进入天医楼查看过往历届太医们的手札,了解不到他们对天花的见解。臣又不想白受陛下恩德,这才想多出诊,以报皇恩。但臣谨记陛下叮嘱,不敢松懈。晚上下值之后,便闷头研究,从不敢懈怠。”
天医楼是苏菡心心念念想去的地方,无奈上头有郑子澄压着,她没办法进入。
天医楼的建立初衷就是给后世的太医们存储可以学习借鉴的资料。只不过是碍于里头有些私密的内容,所以不能完全放开。只让历代医正随意出入,其他的太医若要查阅,得经过医正的同意。
而这一切,在隆安帝跟前算不得什么。
他爽快地挥了挥手:“你既然需要研究,自然能进入天医楼,自去看便是了,注意不要随意外传即可。”
苏菡顿时大喜,连连道谢。
隆安帝笑眯眯地道:“既然你说一直在研究,此番朕又准你入天医楼。如此天花疫苗多久能出?”
这是想让苏菡给一个期限了。
苏菡道:“若是一切顺利,一年即可。”
说起来也是可笑无比。徐珞遇害,凶手未明之时。隆安帝为了给徐国公一个交代,都准备拿苏菡做替罪羊。而当一切平息之后,却又表现得对苏菡格外重视,甚至当着几位朝中大臣的面行封赏。全然一副圣明君主的模样。
当然,这一切也得益于他想要得到天花疫苗,自然而言地也要多给苏苏菡些奖赏收心。而县主这样的封号,对普通人而言那是无上尊容,对隆安帝来说,不过就一句话的事,算不得什么。
得到苏菡的回复,隆安帝却似乎并不满意:“一年太久。嘉禾县主当给自己多些压力,才能有更大进步。这样,朕给你半年时间。半年时间一到,朕必要看到天花疫苗!”
“陛下……”
“此事不必再论。朕如此看重你,希望你勿要辜负。”
苏菡虽然早就胸有成竹,但是这时候先装作为难的模样,为难之后却只硬着头皮应下。
隆安帝此时才显出几分满意来:“如此朕就静候你的佳音了。”
苏菡再次跪谢之后,无事便退了出来。
再次回到太医院的时候,郑子澄对她客气了许多。也无怪,以前苏菡的品级远远低于他,来太医院也不过只能算是临时工而已。但是现在,她已经是三品的县主,单从品级上来看,就已能和郑子澄平起平坐了。虽然在太医院的职务上,苏菡还是属于郑子澄的下级,但是见面行礼也只需行颔首礼即可。
郑子澄客气,苏菡当然也不会咄咄逼人。只不过,她并不喜欢玩那套阳奉阴违的寒暄,简单地回了郑子澄几句话之后,便道:“陛下责令属下半年内研制出天花疫苗。为了提高进度,许我出入天医楼。”
郑子澄先前是有意为难苏菡,这才没有批准她去天医楼。如今隆安帝都开了口——虽然他不在跟前,但是这种事情,苏菡犯不着假传口谕。
“天医楼的文书记录本就是让后人学习的,苏太医进去研学也算是物尽其用。尽管去,太医院零散的事情都交给旁人做,勿要耽误大事。”
这个时候,他当然要显得大度些。
苏菡谢过之后,便直接去了天医楼。
天医楼分为五层。一楼为当朝的病诊记录,二楼以上为上一朝代的。
苏菡入天医楼,主要还是想找父亲苏茂之的手札记录。因此主要侧重点在一楼。
一楼分出好几个房间,正南方向的隔间里放置的都是隆安帝自小到大的诊治记录。
不同于一般人,一生也就一两册卷子就能写完所有的病历。隆安帝以前作为皇子,如今是皇帝。这样尊贵的身份,并不是只有病了才会宣太医。
这个时代,幼童的夭折率很高。皇子们小时候有专门的太医呵护,每日都要请平安脉,以便及时发现病症。哪怕无病无恙,也要会配药膳调养身体。每顿用了什么药膳,都须得清清楚楚地记载。一旦生病了,诊治的情况,用了什么药,每天的病情变化,事无巨细,一一记录在册,可谓极尽详实之能。
直到皇子成年,才稍稍放松一些。
但是当从皇子升级为天子时,每日的饮食、调养、护理比其年少时期,也是只多不少。
如此一来,隆安帝足足有一屋子的诊治调理记录也就不足为奇。
虽然多,但是都编了年份,查找起来也方便。
若是能看完这间屋子的所有内容,无异于了解一个人从出生到老年身体变化的一切。对学者而言,那就是宝藏一般珍贵的资料。
苏菡只在隆安帝的这间徘徊了一圈,然后就转到了隔壁房间,那里放置的都是圣贤太子的诊疗记录。
先太子去世后被隆安帝追封为圣贤仁惠太子。先太子虽然早逝,但因为他自小体质虚弱,几乎未断过药,短短三十年的人生,诊治记录比隆安帝还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