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菡直接看年份,选了圣贤太子人生最后一个月的诊治记录翻看。
一翻开册子,苏菡几乎都要坠下泪来。那俊秀中透着几分傲气的字体正是她从小到大最最熟悉的父亲的笔迹。
徐茂之在最后的几年里一直是隆安帝和圣贤太子的御用太医。每次出完诊治,他都会详实地记录下病症以及治疗方式和用药记录。
圣贤太子最后一个月里,几乎天天都请徐茂之过去看诊。徐茂之的记录里有一页是这样写的:殿下近来又有呕血之状,食欲不振,身体日益虚弱。唯恐长久下去,伤及根本……
伤及根本是委婉的说法,直白点就是可能会死。
看到这里苏菡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会让人呕血的一般为消化系统疾病和呼吸道疾病,或者是有什么内伤引起的出血。
再往后看是徐茂之写的一些处理的方子。看药名都是调理内伤的。苏菡不禁纳闷:太子受了内伤?甚至引起了咳血之症?可是谁会伤了太子?
因为受太子妃喜爱,且又有亲事在身,苏菡经常和福安公主一起去东宫。
东宫位处皇宫山脚下一处独立的宫殿,既和皇帝分开,又互为依仗。
因为太子妃夫妇都是十分和善仁慈之人,对她们这些小辈尤其宽容。福安公主和苏菡在东宫厮混的时候,几乎都把东宫当成了自己的家。福安公主和亲之后,苏菡依然经常去陪太子妃。
苏菡记得最后一个月去东宫的时候,太子那段时间确实身体不大好,一直卧床。
有次,苏茂之给太子诊治完之后,心思沉重地出来时正好遇到了苏菡。
苏菡见父亲脸色不善,知道他是为太子之病在发愁。还大言不惭地道:“父亲,要不让女儿给太子殿下诊治吧!说不定,我能有更好的法子呢。”
那番话说得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若是平常,苏茂之必然宠溺地笑笑,然后让她回去多读读书再说。
但是那一次,苏茂之却动了怒,喝令苏菡回去。回去之后,便再没让她到过东宫了。
为此,苏菡还气了父亲好长时间。
如今想来,确实疑点重重。
为什么父亲当时对太子的病症如此忌讳?甚至不让她再去东宫,是怕她看出什么吗?
这些和太子后来的死有无关联?
苏菡迫不及待地往后看,可是记录到此结束了。她在想找,才发现,这一册已是最后一本。也就是说,圣贤太子死前半个月的诊疗记录全部没了。
这不可能!
在出事前半个月,苏茂之每天都去东宫,然后再回到太医院做记录。怎么会没有了呢?除非是有人可以把这些销毁了。而唯一能有这个权利的,除了隆安帝不作他想。
隆安帝为什么销毁太子的诊疗记录?他到底在隐藏什么?
苏菡在太子这里找不到后面的记录,便有转到隆安帝那边,翻看了太子死前后一个月的资料。隆安帝每日都有太医的把脉记录,但是太子死前的半个月记录也全部消失了。而在太子死亡后的一个月里,倒是有寥寥几次太医的出诊记录,大概就是写隆安帝伤心过度之下的几次身体不适。并无什么特别。
苏菡不死心,继续往下翻。在太子死后的第四十五天,隆安帝本因太子薨逝渐渐恢复过来的身体,却在这一天的下午,突然晕倒,惊动了整个太医院。
到底是什么事情刺激到隆安帝?太子刚死的那两天,隆安帝还有力气处罚这个处罚那个。按理说,他这样心智沉冷的人,一般的事情根本不足以另他如此失态,甚至到昏倒。
而这之后一个月,先太子被追封为仁惠太子。又一个月之后,再次加封为圣贤仁惠太子。
苏菡看了大半天再未有其他收获,此时天色已晚,太医们陆续开始下值。她不好再久呆,便出了天医楼。
天医楼内所有的东西都严禁外带,由此出门的时候,她还要在侍卫官的监督下抖抖衣袖,翻翻口袋,确定没有夹带方才被放行。
从太医出来,沿着山路一路往下,行道山脚下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目光落道山脚左侧那一片琉瓦红墙的宫殿上。暮光四合,唯有一缕残光落在琉瓦上,散发和温和的光辉。
那就是东宫,昔日圣贤仁惠太子的寝宫。
至今东宫依然为太子保留着。
尽管当年的侍从已经全部被以服侍不周为由全部处死,但是东宫每天都会有新的宫人清扫,清扫干净后落锁,宫内不许任何人出入,好让圣贤太子的亡灵继续在东宫安宁。直到第二天,宫人重新开启大门,入内清扫,如此往复。
而所有的大臣,在往来时,路过太子的东宫,都脱帽徐行。这一点也是隆安帝特意下的旨意,任何人,包括那些权势滔天的王侯公爵都不例外。
只是这样的殊荣亦不知能维持多久,一旦隆安帝薨逝,皇宫易主,或许东宫很快就会迎来新的主人……
带着几缕忧思,苏菡回到襄王府。
襄王府前停了十几辆车,众多仆从们正忙着从车上搬运东西进府。
那些仆从们穿着都是襄王府统一颜色和款式的衣服,有一个丫鬟还是苏菡认识的,看到苏菡还笑着走上前来给她行礼。
苏菡道:“静儿,可是王妃回来了?”
静儿是襄王妃身边的二等丫鬟,很是伶俐,笑着道:“是,非但王妃,连永悦小姐也一同到了呢。”
一听永悦,苏菡脸色一喜,也不及多问,提着裙子飞奔入府。
快到正殿的厅前,才想起王妃在场,自己不好过于唐突。遂平复了下气息,然后迈着碎步,款款入内。
大厅内,襄王妃坐在主位上,笑意盈盈。下首还坐了一位夫人,赫然正是平安侯夫人,也就是周如虎的母亲。
苏菡没太多心思看她们,目光落到了永悦身上。永悦长大了不少,正被萧景辰抱着,小拳头乱挥,哇哇地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