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襄王府蒙难,苏菡自己又没有太多可靠的人脉关系。能帮得上忙,并且愿意帮的人也就只有一个周如虎了。
“第一件,动用你所有的关系,找到郑子澄。在他炼制出新的丹药之前,肯定用坠崖掩人耳目躲起来了。只要他一死,这个世上除了我再没有人能解皇帝的头疾。那时,我们就能真正的化被动为主动,他也不敢随便要我的命。”
当日,苏菡知道郑子澄的秘密之后,又恨他行事恶毒。于是和萧景辰设计,烧了郑家的后罩房,盗走了郑子澄多年积攒下来的丹药,也顺手救了那几名被当成实验品的老人。这么一招釜底抽薪,彻底将郑子澄逼上了绝路。
郑子澄无力再应对隆安帝的疾病,又怕隆安帝问罪,于是就假借上山采药,躲起来。对外则宣称坠崖失踪。
等到十天之后,他炼制出了新的丹药后,如果隆安帝还熬着没死,他再出来,继续做他的医正。
若是隆安帝已死,新君登位,他也能出来。因为一般新君上台后都会广施恩德,即便他得不到什么嘉奖,但保命问题倒是不大。
他自以为的完美计策,但是这一切自然都在苏菡的预料之中。
现在,苏菡要接替郑子澄做那个隆安帝离不开的御用太医,那么自然要让郑子澄永远不再出现。
这些事情,周如虎都知道。他立刻点头:“放心罢师傅,京都有的是杀手,我花钱雇人,一找到他立刻杀掉!”
苏菡叮嘱道:“他躲起来也不会闲着,肯定需要炼制丹药。你去一些寺庙道观,或是其他适合炼丹的地方找。还有郑府,他虽然把妻儿丢下跑了,但保不齐会暗中回来。”
第一件事情交代完了,苏菡又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情也十分重要。去找你舅舅,让他帮忙查查宋珂此人。”
“宋珂?京都卫指挥使?”周如虎虽然不在官场上,但是对京都一些比较有权有势的人都还是知道些的。
宋珂是京都卫指挥使,掌管了五万的京都卫,且只听令于隆安帝。虽然在武将里不算等级最高的,但是地位超然,非一般将领能比。
苏菡点头:“对,就是他。务必要查得仔细些,他的生平、上位史,以及所有关系网,事无巨细,我全部都要!”
周如虎痛快地应下:“好!我这就去办!”
“如虎!”苏菡又喊了他一声,最后一次问道:“这些事情,你一旦去办了,将来和我和我襄王府就再也撇不清关系了。”
周如虎笑了起来:“其实从我和你们一道结伴入京起,就已经撇不清关系了。除了帮你们,我还有什么出路呢?”
他其实并不笨。相反,他在关键的时候脑子很清,能分清厉害关系。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苏菡和萧景辰越是不能出事,否则不光是他,就连整个过去依附于襄王府的平安侯府都在劫难逃。
“我父亲过往总是看不起我,如今也是我证明自己能力的时候!”
“既如此,我们风雨同舟,且看最后谁能笑到最后!”
苏菡拍了拍周如虎的肩膀,“时间差不多了,我药也抓好了,就先走了。我一走你马上回去,有消息了告诉我。我会把花儿和朵儿留在太医院与你接应。”
这时,守在外头的太监再等不急了,站在门口催促着:“郡主,郡主您药抓好了吗?这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后面熬药还需得不少时间。陛下那里只怕等着着急!”
苏菡拿着一包药品出来,道:“有劳公公久侯了,只是药方有些复杂,样样都得亲自过目,这才慢了些。”
她客气,那太监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一个劲地道:“是是是!辛苦郡主了,熬药可要人帮忙?奴才可以帮您打打下手。”
苏菡道:“不必了,此药事关重大,须得本郡主亲自熬煮。”
隆安帝确实着急,就在苏菡熬药的中间,派了五波人来催促,且间隔得越来越短。最后一波人几乎和上一波人前后脚来。传达的意思就一个:快、快,再晚朕就先杀了你!
然后这些被派来催促她的人就守在熬药房外,很快就形成了壮观的太监团。
苏菡倒是没被被唬住,反正主动权暂时在自己手上。她几乎是掐着点,在一个时辰刚刚要到的时候,亲自端着药,在众多太监、侍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行走在大周的皇宫内。
走到一半的时候,恰好遇到了皇后的凤驾。相比于苏菡,皇后凤驾的队伍人数少得可怜。
看到苏菡那一群浩浩荡荡的队伍时,皇后都大吃一惊。
待问清楚是隆安帝头疾发作,急令苏太医上药时,皇后忙道:“快去快去,勿叫陛下久等!”
即便贵为皇后,她也不敢在皇帝犯头疾的时候触霉头,一般都是有多远躲多远。
隆安帝还在御书房,挥着剑乱打乱砍,座椅都翻倒在地,遍布剑痕。殿里已经没有宫人敢靠近了,倒是殿外跪了一地的宫人,看到苏菡终于来了,好像看到救世主一般都暗暗松了口气。
隆安帝也不知道在过去的一个时辰力经历了什么,整个人处于疯癫和暴戾的边缘,几乎快要泯灭了人性。看到有人进来嘶吼一声:“杀,杀!都给朕去死!”
提了剑就要向苏菡劈来,好在旁边的内监及时喊了声:“药来了!陛下,是郡主送药来了!”
隆安帝并不是真的疯了,他只是身体从头到脚都痛苦难耐,再加上山丝苗的作用产生了各种光怪陆离的幻想。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但是在迷乱之际,太监的一声高喊,打散了他的幻想,他听到了那个“药”字,眼前的景物渐渐明晰,也看清了苏菡。
急忙将手中的剑一扔,隆安帝跌跌撞撞地奔过来,端起苏菡呈上来的托盘上的药,来不及让内监试药,就急不可耐地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
“砰”药碗在地上跌碎,隆安帝身上的痛苦渐渐得到缓解,他慢慢地坐下,又缓缓地躺下,像个人形的大字。极度的痛苦烟消云散,接下来却又是极度的舒爽感。他如坠云间,飘飘渺渺、迷迷瞪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神思归位,慢慢地醒来了。
睁开眼睛,先是看到一片狼藉,可是殿内却是空空荡荡,没有一个内监。是了,他早就下过令,用药期间不许人靠近,否者杀无赦。那些都是怕死的奴才,哪敢接近?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每次用药清醒之后会有那么深那么深的孤独感?好像整个世间只余下了他一人,他真的成为了孤家寡人。
他很想传唤几个妃嫔过来,肆意地宣泄,也免得让自己被孤单感给吞噬。可是他动了动,浑身脱力的严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此次熬得时间久有关。
都是郑子澄那个混蛋,好端端的采什么药?结果弄得生死不知,还害得受了这样大的罪。
隆安帝想起来,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彷佛是迟暮的老人,已经到了垂死之际的无力感。
就在隆安帝觉得很懊恼,想要喊人时候,有人从后面扶了他一把,让他能得以坐好。
隆安帝一扭头,就看到了苏菡。她面容清秀,额头包着雪白的纱布,隐隐能看见一些血色。他还记得这个伤口是被自己给砸出来的。
“你还在?”隆安帝有些不太高兴。他心里是将苏菡当作了未来的孙媳妇,被晚辈看到自己如此颓废不堪的一幕,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可是苏菡同时又是大夫,也是避无可避。
苏菡语气不带什么情绪地道:“陛下您刚刚服药,下官怕有什么问题,是以不敢走开。”
“恩,去把龙椅扶好,扶朕坐下。”
龙椅是被他自己给踹翻的。也还好御书房里的乃是木制的,苏菡费了点力气就能扶起来。若是朝殿上纯金打造的龙椅,只怕两个苏菡都扶不起来。
隆安帝在龙椅上坐好,方才找回点帝王的气势来。
他指了指苏菡:“你,医术果然不错。那你且说说,朕这个头疾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菡道:“陛下起初应该只是普通的头痛,一般乃是在忧思过重,或者情绪波动大的情况下才会头痛。原本应该算不得什么……”
隆安帝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道:“普通的头痛?确实,朕在动怒时头就会痛。可是朕在太子死后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安睡,夜晚头痛得也十分严重。太医院里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只有郑子澄的丹药能缓解,让朕夜夜安睡。这也算是普通的头痛?”
“陛下,根据下官的诊断,您的头痛应该就是神经性头痛,多由精神紧张、生气、发怒引起的。所以在您情绪波动大的时候,头痛得会更加厉害。而您那段时间睡不着则是心病所致。身体很疲惫,想睡却睡不着,自然也会加剧头痛。两者本就是相辅相成。这种病,只能去缓解,比如放松、戒骄戒怒。药物只是辅助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