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帝揉了揉太阳穴,道:“你既然知道病由,又拿得出缓解的药,想来是能治好朕的毛病了?”
苏菡道:“如是一开始或许都还好说,但是……”
“但是什么?”隆安帝抬高了声音,急于想知道。
苏菡惋惜地道:“可惜您遇上了郑子澄那种急于求成的庸医。他给您的药虽然能缓解头疼,但是有强烈的依赖性。长年累月,药已成瘾……”
“你说什么?”隆安帝瞪着眼睛。
他先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如此信任郑子澄,这些年来给予他如此高的地位,且赏赐多多,让他一个普通世家里的庶子,一跃成为三品高官。想不他,他居然用可以成瘾的药让自己长期服用!
可细一想。这些年来,只有郑子澄的丹药能缓解头疼,服下之后立竿见影。而旁的太医对他都束手无策,这不就是药物成瘾的样子吗?
其实隆安帝也不是完全盲目地相信郑子澄。他乃是多疑的性子,再亲近的人,都不能尽信。曾经他也想过,郑子澄的药是不是有问题,可是长期给他试药的太监安然无恙,郑子澄又总是能用各种理由去打消他的顾虑。
“传福贵!”
福贵是隆安帝专用的试药太监,已经为隆安帝试药试了足足五年之久。五年,差不多也是隆安帝服用郑子澄丹药的时间。
福贵是个清瘦的太监,二十多岁的年纪,长的白白净净。一进来就跪下,头都不敢抬。
隆安帝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指着福贵,对苏菡道:“朕每次用药前,都是福贵先试用。也就是这几次朕发病急,没来得及让他先服药。你去给他把把脉!”
苏菡依言给福贵把了脉,从脉搏上倒是看不出明显的问题。也不奇怪,福贵作为试药的太监,每次服用的剂量很少,对身体的影响远远不如隆安帝。这几次,隆安帝发病急,没有让福贵试药,脉搏里也就没有体现出来。
但如果进行血液和尿液检查,是可以查的出来的。
苏菡对隆安帝帝王道:“福贵用的药剂量少,没有明显的依赖性。”
隆安帝问:“既如此,你如何证明郑子澄的药有问题?”
苏菡道:“虽然福贵的身体情况没有明显的问题,但是他的脉搏很虚弱。他的人也很消瘦,这都是丹药的副作用。并且,陛下还可以问福贵,他平常是不是时常无精打采?”
隆安帝的目光落到福贵身上,福贵急忙回话道:“奴才确实容易犯困,也时常精神不佳。”
苏菡道:“二十多岁的人正当壮年,体力、精力都处于一生中最佳的时候。他有没有其他的疾病,若非是药物的副作用影响,怎会如此?”
她又问福贵:“可是每次给陛下试药侯,精神明显变好?”
福贵木讷地点头。
苏菡道:“他的症状和陛下一样,都是服药后明显精神大振。所不同的是一个用药剂量大,一个剂量少。”
事已至此,隆安帝也不得不信。他恼怒之下,一拳重重地锤在案上:“来人!把郑子澄给朕找出来,朕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坠崖了,死要见尸,活要见人!还有郑家所有家眷,全部下狱!”
顿了一顿,又问苏菡:“既然你知道郑子澄的药有问题,可能帮朕解了药瘾?”
他此时说话语气倒是温和了不少。
苏菡摇了摇头:“解药没有。唯一的办法就是断瘾。下官给陛下配置的药品要比郑子澄的温和一些,可以克制瘾头发作,但是也有缺点,就是药效时间短。若是可以每日清晨服药,可舒缓整个白天,但是夜晚之后瘾头会上来。陛下须得克制,如此一两年之后,即可断了瘾头,不再需要服药。”
“什么?居然要一两年?还只能白天舒缓,夜晚发作?那朕晚上岂不是不能安睡?”
苏菡道:“此乃是唯一的办法。陛下的身体已经被丹药残害严重,若不克制,将来后果不堪设想。”
她说得委婉,只用了“不堪设想”这样的词。但是隆安帝听明白了言下之意。
他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又宣旨道:“嘉禾郡主医术高超,从今日起为贴身御医,并接替郑子澄为太医院医正。嘉禾,从明日起,您每日就准备两份汤药,一份给朕,另一份给福贵。装在一个大碗里呈上来,到了朕这里再分成两份。”
苏菡福了福身:“是。”
隆安帝挥了挥手:“你且下去吧。宫里也不必住了,朕赐了你一座郡主府,你就住那里吧。侍卫和奴仆,朕都会拨给你。平日无事也不要乱跑,免得再像郑子澄那样无缘无故地坠崖。”
苏菡道:“陛下,下官还有个请求。”
隆安帝闭上了双眸,有点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说吧。”
苏菡跪下,一本正经地道:“下官昔日确实曾与皇太孙有过婚约,但是后来……下官也被流放,婚事就也算自动解除了。如今已经事过经年,陛下可否放过下官?”
言下之意乃是她不想给皇太孙殉葬。
现下,她手中握有从郑子澄那里盗得的丹药,自己略加改变一下,然后加上隆安帝的汤药里,就成了隆安帝离不开的救命良方。
握着这个救命良方,她确实有资格和隆安帝讲条件。
隆安帝不在乎天花疫苗,但是不能不在乎自己的命。
他道:“原本朕是想让你依旧给朕当孙媳妇,免去殉葬,虽然一生为东儿守节,可朕能保你能给你一生荣华富贵。”
苏菡毫不犹豫地道:“下官不愿,愿陛下勿要强求!”
隆安帝脸色阴晴不定地了苏菡一阵子,终于还是妥协了:“也罢,既然你与我们皇家无缘,朕……就当没有提过那事。”
此时的他看上去倒是挺好说话。但是苏菡清楚,只是因为自己有能谈判的筹码,仅此而已。
而现在,她还要再提一个可能会触怒隆安帝,但却有不能不提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