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郭世荣不在府内。襄王世子忽然造访,郭夫人和郭清儿急忙出来招待。
郭夫人寻思着,世子一大早来府,且一开口便是要见自家女儿,看起来是好事将近了。遂有意给他们二人制造机会,和世子寒暄了几句后,借口身体不适,便离开了。
客厅里就只剩下郭清儿和萧景辰。
郭清儿显得特别高兴,也自诩和襄王世子已经熟识,便也没有唤苏菡陪在身侧。
“世子,我今儿一早便看到喜鹊临窗,嬷嬷说会有好事将近,原来是世子要来。”
萧景荣和郭清儿应付了几句,似是无意一般地提了句:“我那日受伤坠崖,发冠上镶的一颗宝石不见了,不知郭小姐是否见过?”
郭清儿道:“不曾见过。想来那宝石必然很贵重,要不我打发人再去山里寻寻?”
萧景辰却是话锋一转,“不必了,算不得贵重。上次匆匆来此,并未游赏郭家的园子。不知今日郭小姐可能带本公子一游?”
郭清儿自然不会推脱,带着萧景辰四处逛着。
知府家的规模不如王府那般大,后宅可以游玩的也只有一个花园而已。随便转了圈就差不多转完了。
郭清儿指着前面不远处道:“世子,那边便是我居住的丁香苑。”
襄王世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目光却偏向一旁,落到正沿着前方小径走来的少女身上。
少女穿着丫鬟的青衣,身上背着一个朱红色的药箱,大概是在思考着什么,微垂着头,也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世子和郭清儿,就这么直愣愣的过来了。
她五官清丽,本应是位绝代佳人,只是脸色苍白,眼睑下还有些发青,明显操劳的痕迹难免减了几分颜色。唯独气质依旧清冷孤高,衬着身侧假山上未及消融的点点白雪,仿若寒梅,孤独倔强又清高地傲雪凌霜。
直到郭清儿清咳了一声,苏菡才回过神来,立住了脚步,一抬头就看到五六步开外并排站着的人。不禁愣了一下,一时间居然忘了行礼。
郭清儿柳眉倒竖,怒声喝斥:“没规矩的东西,世子也是你能冲撞的?还不赶紧退回去!”
她转头,面对萧景辰时,又是一副千娇百媚,温柔良善的大家闺秀模样:“下人粗野,不知规矩。都怪清儿平常疏于管教,还请世子勿怪。”
萧景辰实在不喜她的装模作样,嘴里道着:“无妨”,而藏在袖里的手却出其不意地弹出了一个碎银子,力道不轻不重地打在郭清儿的腿弯处。
郭清儿只觉腿上一麻,扑通一下跪摔在地上。天已经晴了几日,地上仍旧有残雪消融留下的水渍。她那么一摔,华美的缎面银丝百褶裙上都被污了一大片。
旁边的刘嬷嬷惊呼一声,忙扶起了郭清儿,还拿手绢帮她擦裙上的污渍,却只是越擦越脏。
郭清儿顿觉在萧景辰面前失了颜面,羞得满面通红,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萧景辰倒是极为“大度”、“体贴”地道:“天气寒冷,湿了的衣裙万不可久穿,以免寒气入体。小姐还是早早去换身衣服为好,我自会在此处等你。”
郭清儿咬了咬唇:“世子等清儿片刻,清儿去去便来。”
萧景辰点头应了,笑容依旧温和。郭清儿心中释怀,提着裙子小跑而去。走得虽然匆忙,却没有忘记把刘嬷嬷留下待客。
那边,苏菡本来已经被郭清儿喝走,没想到忽然见到郭清儿狼狈一摔,又匆匆离开。她正遗憾刘嬷嬷没有一块离开,否则就能找到机会和襄王世子搭上话了。哪知道这时,襄王世子却抬步向她走来。
本还以为他只是恰好要走自己这条路,遂侧了侧身好给他让路。低头间,只见那双褐色的鹿皮靴子在自己的身前停住了。他温和而清润的声音随之传来:“你叫苏菡?”
苏菡一抬头,便对上了他的星目剑眉,带着几分笑意。
只看了一眼,苏菡的心头便突突地跳了起来,隐隐地感觉到他似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可是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郭清儿伪装得很好,自己又不曾有机会吐露真相,他怎么可能知道?
刘嬷嬷本就是郭清儿用来监视苏菡的,此时此刻,断然要插上一嘴:“世子,这个丫头没见过世面,恐言行失当,冲撞了世子,不若……”
萧景辰脸色一冷,淡淡地瞥了一眼。明明是那么一个温润俊逸的男子,投过来的一眼,却又带着森森的寒气。
刘嬷嬷浑身一抖,噗通一下就跪下告罪:“老奴失言,世子勿怪。”
侍卫寒冰冷冷地道:“世子同谁说话,也要你来多管?还不快滚!”
“可是……”
“可是什么?惹怒了世子,你有几个脑袋能担的起?!”
刘嬷嬷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麻溜地跑了,哪还管什么监视不监视?
碍眼的走了,萧景辰又吩咐寒冰:“走远些,勿要打扰。”
寒冰应声而去。
从萧景辰的种种表现来看,苏菡不难猜出他是要与自己私下谈话了。
果然,接着就听到萧景辰开口问道:“我那日负伤跌落山崖,头冠上的一颗宝石不慎遗落,不知你可曾看到?”
想到寒冰说过她已经哑了,萧景辰顺手折了一根树枝递给她:“若是不方便说,可以在地上写出来。”
苏菡神色一愣,忍不住抬头看他。他的唇边带着温和亲切的笑容,乌眸格外清亮,彷佛一眼便能洞穿一切。
苏菡压下心头的紧张,接过了树枝,却没有写,而是缓缓开口:“你那日穿着便服,头上未带冠,只以木簪束发。木簪的一头还被削掉了一小截,应该是被刀剑所削。若是再偏一分,便会直接削到头上。可见当时情况十分凶险。”
萧景辰面上的笑容更盛,眸光莹亮,“你会说话?太好了!”
苏菡无奈一笑,语带调侃:“若不装哑巴,只怕我就真要成哑巴了。”
明明过去一段时间的经历十分凶险,可是苏菡语气轻松,可见心性坚韧。
被萧景辰认出来后,她既没有哭诉过去因他而承受的危险,也没多提其他,只以大夫的口气道:“你的伤口极深,尤其是腹部上那一刀,若是再深半寸便会伤及内脏。即便如今已无大碍,但是内部痊愈尚需时间,不要碰水,免得再度感染便麻烦了。”
萧景辰拍了拍胸口,“无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先前见过我几次,为何不直接道明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