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银色小刀
刘英亭2025-11-11 16:525,926

  第二天,陆飞虎等人收拾好以后,结算了店钱。刚要出发的时候,方树名忽然对陆飞虎说:“陆总镖头,我有一事相求。”

  陆飞虎昨天晚上刚受到了人家帮助,本应该很痛快。可他却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方公子对我陆某有恩,有事尽管吩咐,何来相求之说。”他嘴里说得客气,可脸上很是冷淡。

  方树名却没有看他的脸色,自顾说下去:“昨天晚上我出手伤了吕无病,这个人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他必然会寻机报复。一旦待他养好伤之后,我们父子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因此,我想趁他们都在养伤的时候,去寻几个帮手来。我有两个好友,武功都还可以。我想今天就去找我的朋友,有一段路需要与你们同行,我想与你们结伴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免得我过于孤单。不知陆总镖头是否应允?”

  陆飞虎这回虽然没有迟疑,并且还很痛快地说:“那是再好不过了。”可他的脸色却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样子。莫非他怀疑方树名此举另有他意?

  大家一起上路的时候,郑少岩他们还在睡懒觉。其实,并不是真的在睡懒觉,而是假装在睡懒觉。当他们从门缝中看到方树名和镖队一起走出客栈的时候,魏宽的嘴巴张得老大,他感到吃惊。郑少岩却没有一点吃惊的样子。这一切好像就在他的预料中一样。魏宽回过头,看见郑少岩又懒洋洋地躺回了床上。他立刻凑到郑少岩的跟前,压低了声音说:“怎么回事啊?这方树名怎么也和陆飞虎他们一起走了呢?”

  郑少岩打了一个哈欠,说:“他如果不和镖队一起走,那就奇怪了。我们昨天晚上分析的那一套就可能全错了。他和镖队一起走,这件事情倒不必费猜疑了。”

  魏宽说:“那么,你能肯定他就是官府的人。”

  郑少岩肯定地说:“他不但是官府的人,而且他必然负有秘密使命。”

  魏宽问:“什么秘密使命?”

  郑少岩很认真地问:“你真想知道?”

  魏宽说:“真想知道。”

  郑少岩做出沉思的样子,魏宽张大了嘴巴等着郑少岩告诉他。郑少岩想了想说:“那你就去问方树名好了。”

  魏宽气得一拳向郑少岩打去:“你怎么老是拿我消遣呢?”

  郑少岩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笑嘻嘻地说:“在山上,我整天无忧无虑的,可自从和你执行这个任务以来,我每天都得装出一副胸有城府的样子,故作深沉。实在憋闷得慌,私下里不拿你消遣,还不得把我闷死啊?”

  原来,两个人的貌相和性格正好相反,郑少岩整天给人一个严肃深沉、胸有城府的印象,其实他是一个很喜欢开玩笑的人。而魏宽长得像弥勒佛一样,整天笑嘻嘻的,好像是一很幽默的人,其实他是最不喜欢开玩笑的。

  魏宽忽然收起了笑容,认真地说:“他们已经出发了,你还有闲心在这儿开玩笑,我们还是快追吧。”

  郑少岩说:“别着急,反正我们的马跑得快,他们跑不了。我们在这儿还有事要做呢?”

  魏宽:“什么事?”

  郑少岩:“待会儿,我们让伙计送来早饭,我再趁机打听一下方树名的事。”

  魏宽:“你不是知道他是官府的人了吗?还打听什么?”

  郑少岩:“如果有可能的话,在对一件事做出判断之前最好是多方求证,证据越多,结论的正确率越高。”

  不一会儿,两个人起了床,梳洗完毕。便叫伙计送饭来。来送饭的还是昨天那个伙计,他一端着饭菜进来,郑少岩便笑着说:“昨天晚上我看到了你们家方大少爷的奇门兵器,真是厉害!待会吃了饭,我要去找他聊一聊。”

  伙计说:“客官,你找不到他了。他已经和镖队一起走了。”

  郑少岩装出吃惊的样子:“怎么?方公子不回到衙门当官了?要改行做镖师了?”

  伙计嗤嗤地笑了:“您真会开玩笑,我们大少爷怎么会去当什么镖师呢?”

  郑少岩装作很瞧不起的样子说:“方公子肯定是得罪了大官,这才被削职为民,他不去当镖师挣碗饭吃,难道喝西北风不成?”

  一听郑少岩瞧不起大少爷,伙计很生气。人一生气就会失去理智,一失去理智,就不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了。他为了要说明大少爷不是被削职为民,便把他听到的方氏父子的对话说了出来:“大少爷刚来家时,到客栈里来见我们老板。我听见他对老板说,他接到了巡抚老爷的密令,要执行一个重要的任务,对外就说他辞官不做了。还嘱咐……”说到这儿,他忽然醒悟过来,一下子自己用手捂住嘴巴,“老板嘱咐我们不让说出去的。我怎么说出来了?”

  郑少岩装糊涂地说:“你说什么了?我没听明白。”

  伙计看了看郑少岩,说:“你不明白最好!”说完,转身就走了。

  陆飞虎等人自离开太平客栈以后,一直走的是一条平坦的大路,两旁很少有山,也很少有树林,隔不远就有冒着炊烟的村庄,一眼望去,一片一片都是碧绿的庄稼。陆飞虎知道,他们走进了平原地区。与山区相比,平原地区相对安全一些,虽然也会有小股的毛贼,但是大都是一些偷鸡摸狗之徒。这条路是虎威镖局以前经常走的路,从来没有在这段路上遇到过麻烦。所以大家的心情就都有点放松,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方树名也和大家渐渐熟悉了起来,他和三位镖师很聊得来。唯独陆飞虎一直沉默无语,一路上,他看着方树名很活跃地和这个说说话,又和那个聊聊天,他的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儿。方树名说是要去请帮手,可他很怀疑。怀疑归怀疑,却不能表现出来,不管怎么说,人家的确是帮了自己的忙,自己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临近中午的时候,郑少岩和魏宽赶了上来。奇怪的是这一次他们追上镖队以后,没有直接超过去。就在郑少岩的马与陆飞虎的马齐头的时候,他竟然主动地与陆飞虎打起了招呼:“陆总镖头,真是巧啊!我们又遇上了。上一次在山路上相遇,在下不知道您就是纵横北六省的虎威镖局的陆总镖头。的确是失敬得很。昨晚在太平客栈见识了您的武功,我就猜到了您的身份,您走后我一打听果然不错。今天我们又相遇了,这也是缘分啊!噢,您看看,我这个人就是丢三落四的,我姓郑,排行老三,人们都叫我郑三。”说着话,他又一指魏宽,“这是我的师弟,他姓魏,人送外号魏和尚。”说完这些话,他又在马上转过头,冲着方树名一拱手:“方公子,幸会啊!幸会啊!哈哈!”

  郑少岩自顾自地说着话,陆飞虎很认真地听着。虽然他知道这个自称叫郑三的人说的话肯定都是假话,但是,他还是很认真地听着。因为他知道,一个人说假话,必然是为了掩盖某一个真相。那么这个假话里面也就可能有一个能够查找真相的线索。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假话都能引领着你达到那个真相。但是,即使有一点点可能,也就值得你去认真对待。所以,陆飞虎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对于别人的话,他都能认真倾听,即便是一些假话和废话,甚至是醉话和疯话,他都很认真地听,然后再认真地分析。对于一个在江湖中行走的人来说,这种习惯更加显得重要。这也是陆飞虎能够纵横江湖多年而从未失败的原因。虽然不是唯一的原因,但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它的重要程度并不亚于陆飞虎独创的飞虎拳。

  现在,郑少岩正在说着一些假话,魏宽根本就懒得听,方树名和王禹山也都懒得听。可陆飞虎却听得很认真,他不但听,他还问。如果老是人家自言自语,那是多么的没趣啊!陆飞虎好像是为了给郑少岩一个面子,这才没话找话地问道:“郑公子,你那三位伙伴呢?怎么没有跟你们一块啊?”

  郑少岩好像早就料到了陆飞虎要问他这件事,他一点也没有迟疑,立刻就接口说:“他们回去了。”说了这句话,他便又接下去解释说,“我和魏和尚到盛京去给我师伯祝寿,我们的三个师弟也非要跟着要到京城去玩。结果,昨天晚上他们看了您和吕无病的那一场搏斗之后,觉得平时没有好好练功,一旦有事恐怕很难应付。于是,就要求回去跟师傅学武。我们就让他们走了。”

  陆飞虎当然知道这些都是假话,他猜测那三个人回去一定是另有原因。他又仿佛很随意地问道:“不知道尊师如何称呼?”陆飞虎想:问你们的师傅是谁,你就很难编造了。因为像郑少岩这种身负高强武功的人,他的师父必然不是无名之辈。那么,他也就不能够随意地编一个名字来应付。

  听了他的问话,郑少岩犹豫了。陆飞虎心里窃喜:看你还如何编瞎话。可他没有想到,郑少岩故意做出了一个很为难的样子说:“陆总镖头,真是不好意思,家师已经退隐江湖多年,他不愿意让江湖中人知道他老人家的行踪,所以,这个恕难奉告。”

  陆飞虎并没有一点失望的样子,这也正是陆飞虎的过人之处。他的心里想什么,他的心情如何,别人是看不出来的。郑少岩在起义军中一向以聪明机灵著称,人送外号“小诸葛”。可他今天终于知道,自己真的是遇到对手了。由此他深深地知道,陆飞虎这个“虎拳霸六省”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他暗暗地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要露出马脚。因为他深知,撒下一个谎言,就要有一千个谎言来为其掩饰。虽然他知道,即便自己不露出一点马脚,陆飞虎还是照样怀疑自己,但是,仅仅有怀疑,他就不能对自己采取行动。那么主动权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何时行动,是自己说了算。如果露出了马脚,让对方抓住了把柄,他就会选择时机对自己下手,那么,主动权就是双方的了。所以,他不怕陆飞虎怀疑,但是,却很害怕陆飞虎找出自己的破绽。

  郑少岩还有一个更大的担心,那就是魏宽。他深怕魏宽说错了话。所以,他与陆飞虎聊了一会儿以后,便骑马靠近了魏宽。他给魏宽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便对陆飞虎说:“马上就要到中午了,我和魏和尚先到前边去看看有没有饭店。”

  说完话,他并不等待陆飞虎答话,便与魏宽策马绝尘而去。

  等走出很远以后,他才对魏宽说:“我刚才和陆飞虎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魏宽笑着说:“当然听见了。你连一句真话都没有,哈哈,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撒谎撒得比真话还真!”

  郑少岩说:“撒谎并不好,因为撒了谎,就要千方百计去圆谎。还得提防自己把真话说出来。这样多累啊?”

  魏宽说:“所以,我这个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撒谎的。”

  郑少岩“嘿嘿”一乐,说:“不过,今天你就要撒谎了。”

  魏宽一愣,说:“撒什么慌?你可别为难我!”

  郑少岩说:“那如果陆飞虎问你,你总不能说我们是奉命来夺藏宝图的吧?”

  魏宽:“那是当然。”

  郑少岩:“所以,我才要你撒一个谎。”

  魏宽:“只撒一个谎?”

  郑少岩:“对,只撒一个谎。这是不是挺容易啊?”

  魏宽:“好,那你说我撒什么慌?”

  郑少岩:“这很简单,待会儿吃午饭的时候,你做出牙疼的样子,就说你的牙疼病又犯了。然后,一路上你就不要再说话了。”

  魏宽一瞪眼:“什么?不让我说话了?那还不把我给憋死啊?”

  郑少岩忽然板起了脸:“你还记得临出发的时候,你在郝将军面前是怎么说的吗?”

  魏宽只得说:“这我当然记得。我说什么事都听你的安排。”

  郑少岩:“这不就得了。”

  魏宽:“那好吧,我就说牙疼,不再说话。可有一件,如果你说多了话,出了纰漏,回去你可得承认。”

  郑少岩:“你什么时候见我诿过于人了?”

  魏宽:“这倒也是。就按你说的办。”

  郑少岩和魏宽商量好了以后,便快马加鞭向前方去找饭店。跑了不一会儿,便见在路边有一家饭店。说是饭店,实际上只不过是在路边搭了三间茅屋。茅屋的前边还支着一个草棚,草棚下边摆着几张矮桌。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简陋的饭店,在草棚的一角竟然飘着一个镶了金边的幌子,魏宽一见那个酒幌子,乐了。原来,那个幌子上竟然写着三个字,这三个字赫然竟是“孟尝店”。郑少岩一看,也乐了。来到饭店门口,他们下了马,牵着马缰绳走过去。此时,这家饭店里连一个客人都没有,这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可见这家饭店的生意很不怎么样。

  两个人刚走到门口,便有一个花白胡子的人从里面迎了出来。一边接过郑少岩手中缰绳,把马栓到一个木桩子上,一边问:“客官,您要吃点什么?”

  郑少岩说:“这得看你们这儿有什么?”

  老板正要开口说什么,魏宽却接过了话茬说:“老板,我直接到厨房看看你们有什么再说吧。我们后边还有很多人呢?”

  老板点着头说:“好好,客官,那您就随我到厨房去点菜吧!”

  魏宽去点菜,郑少岩就坐在外面草棚下的一个马扎上。很快,魏宽就出来了。郑少岩说:“这么快啊?”魏宽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郑少岩说:“他的饭菜根本不用点。”

  郑少岩说:“我知道了。”

  魏宽说:“我还没说呢,你知道什么?”

  郑少岩说:“他的饭菜全部做了,还不一定够我们这么多人吃的呢,还用得着点菜吗?”

  魏宽讪笑着说:“你真是一个鬼灵精!”他说着话,眼珠子一转,凑到郑少岩身边压低了声音说,“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在饭菜里下了药,把他们一举拿下呢?”

  郑少岩:“不行!”

  魏宽:“为什么?”

  郑少岩:“有两个原因,这第一嘛,这儿离着燕子山还很远,如果我们在这儿下手,即使得手了,我们往燕子山去的路上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再打我们的主意呢?我们何不利用他们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利用他们的力量来保护着宝图,等到了燕子山附近我们再下手,这样才能万无一失。这第二嘛,也是很重要的。你以为陆飞虎会上我们的当吗?他很怀疑我们,我们先在这儿等着,他们必然会更警惕!我们又不是专门研究下毒的,他们肯定有法子测出饭菜里面是否是有毒。他们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的话,虎威镖局是不可能撑到今天这个局面的。”

  听了郑少岩的话,魏宽心里很佩服。他说:“要不我们骑上马往来路上去迎他们一下,免得他们对我们不放心。”

  郑少岩笑了:“你还真是学聪明了。”

  魏宽说:“本来就不笨吗,只是因为和你这‘小诸葛’混在一起,显得我略笨了点而已。”

  郑少岩说:“不过,这回你却是有点聪明过头了。”

  魏宽:“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郑少岩:“你想一想,如果我们回去迎他们,不是更让他们怀疑吗?一个人心中没有鬼,何必去刻意表现自己的坦诚呢?”

  魏宽说:“你说的还真是很有道理!”说着话,他又想了想,笑了。

  郑少岩问:“你笑什么?”

  魏宽:“我终于猜出你的计划了。”

  郑少岩:“我有什么计划?你说说看!”

  魏宽:“你是这样想的,我们每次都到前边去打前站,开始,他肯定很小心,渐渐的,他们就会放松了警惕,到那时候我们再下手,就很容易成功了。”说完,他得意地笑了。

  郑少岩一本正经地说:“什么时候他们也不会相信我们。这你就死了心吧。”

  “那我们就没有一点机会了?”

  “有。”

  “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个机会他们是不会给我们的,而要我们自己创造机会。”

  两个人正说着话,远远地看见镖队已经来了。

  果然,到了吃饭的时候,陆飞虎当着郑少岩和魏宽的面,一点也不掩饰地从随身的布包中拿出了一把银色的小刀,然后用小刀依次试了试饭菜、水,然后便埋头吃饭。

  郑少岩很清楚,陆飞虎是故意在他的面前那样做,他的目的就是要告诉自己,他不会给自己任何的机会。他就好像没有看见似的,慢慢地喝着水。

  魏宽的脸上却有点挂不住了。他看了看郑少岩,见郑少岩跟没事似的,他也就平静了下来。魏宽又要了一坛酒,打开坛子,闻了闻,夸张地说:“好香啊!”然后他说,“大家喝一碗酒吧,我请客!”

  陆飞虎一边吃着饭一边说:“我押镖的时候从不喝酒。”结果,问了一圈,只有娄全保和方树名每人要了一碗酒。这才让魏宽没有太过难堪。虽然,娄全保和方树名每人只喝了一碗酒,可魏宽仍然装出很高兴的样子,自己大呼小叫地想喝一个痛快。

  魏宽正在兴头上,郑少岩却忽然说:“昨晚你不是说牙疼吗,一喝酒咋就不疼了呢?”

  魏宽一下子想起来,立刻捂着嘴“哎呦哎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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