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全保和王远押着索命三鬼往最近的康平县城走去。康平县属于盛京的管辖范围,这儿离盛京已经不远了。可是,清军刚刚攻陷北京不久,由于北京周围还有明朝的残余势力和李自成的余部在活动。所以,虽然清廷已经把都城迁到了北京。但是,很多王公贵族却还没有跟随着皇帝迁往北京,他们依然滞留在盛京。其实,盛京周围也并不太平。所以,娄全保和王远格外小心。虽然索命三鬼都受了伤,但是,娄全保和王远还是把他们捆绑起来,然后让他们骑在马上。吕无病的马已经被陆飞虎的飞刀扎瞎了一只眼睛,当时就受惊跑得无踪无影了。于是,娄全保只好让吕无病骑一匹马,于奎和张大毛两人骑一匹马。好在那些马比较听话,不然的话,一尥蹶子,肯定会把索命三鬼给掀翻在地下。
他们捉住索命三鬼的地方离康平县城并不远,大概也就只有二十多里路,这么短的路程,虽然由于索命三鬼被捆绑着,马不能跑,只能迈着平缓的步子往前走。但是,这也用不了太长的时间。在离康平县城还有不到五里路的时候,他们已经能够看到康平县城那高大的城门楼子了。两个人的心里都不觉松了一口气,这是一条官道,路上已经能够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客商。
很多事情就是很奇怪的,往往在你觉得自己最安全的时候,却常常会冒出一个令你无法想象的事情来。现在,就突然有一件事情冒出来,把娄全保和王远眼看就要完成的任务给搅黄了。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娄全保和王远都是多年在军营里效力的武将,凭他们的经验,来的这几匹马很像是军队里的战马。那马蹄声开始还是隐隐约约的,离着他们很远的样子。可转眼之间,就来到了他们的身后。这马太快了,娄全保和王远都很吃惊。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向后看去。刚一回头,就把他们吓了一大跳,因为后面来的是他们的熟人,可这几个熟人却是最不该在这儿出现的。这四个人赫然就是前明皇宫的四大侍卫。
娄全保和王远都不自觉地把马往路边一带,躲到了路边。索命三鬼虽然没能把马拨到路边,可他们的马本来就没有把路堵起来。在押送的途中,王远走在前面,娄全保在后面,索命三鬼的两匹马一前一后夹在中间。四大侍卫的马并没有减速,很快从他们身边冲过去。可是,就在那四匹马冲到他们前面的时候,突然,四个人一齐一勒马缰,四匹马立刻直立起来。四个人又同时一拽缰绳,四匹马都是两条后腿着地,忽然就齐刷刷地转过身来。四匹马一字排开,挡在了前面。走在队伍前面的王远急忙一勒马缰,那匹马也直立起来,离前面的四匹马只有不到一丈距离。可索命三鬼的两匹马却没有人操控。虽然,他们这两匹马走得并不快,但是,由于索命三鬼的手都被绑在背后,他们自然不能用手去带住他们的马。四大侍卫的马冲到前面猛地打住,并突然调转了马头。那两匹马自然是受惊不小,两匹马也都吓得几乎要直立起来。
吕无病长得比较瘦,并且他的武功也远远高于张大毛和于奎。他骑的那匹马受惊的时候,他的两腿却紧紧地夹住了马腹。所以,虽然他双手被绑在身后,但是,他的人也好像绑在马背上一样,纹丝不动。可于奎和张大毛两个人骑在一匹马上,本来就坐不稳,那匹马一受惊,猛地一跳,立刻就把两个人给掀到了地上。两个人被反绑着双手,又是猝不及防,一下子摔了个嘴啃泥。
娄全保和王远虽然不知道四大侍卫为何要拦住他们。但是,他们知道绝对没有什么好事。娄全保和王远虽然知道他们绝不是四大侍卫的对手,但是,他们也不能不有所防备。王远已经把铜棍握在手中,随时准备拼命一搏。娄全保已经策马来到了前面,他倒还比王远能沉得住气。他在马上一抱拳,说:“四位,我们两人身上并没有什么宝图,我们只不过是奉命押解这三名强盗去康平县衙的。不知四位有何吩咐?”
冯桂在马上看着娄全保,不紧不慢地说:“很简单,把这三个人留下。”
娄全保和王远都是吓了一跳,他们没有想到四大侍卫竟然想截下索命三鬼。他们不懂了,索命三鬼虽然在江湖中名声不好,但是他们好像从没有与明廷中的人物结下仇怨。那么,四大侍卫是何用意呢?娄全保试探地问:“不知他们究竟与各位有何过节?”
冯桂冷冷地说:“没有任何过节。”
娄全保又问:“难道与各位有什么交情?”
这回冯桂的回答更简单,只有两个字:“没有。”
娄全保不解:“他们与各位既没有过节,也没有交情,但不知各位为何要留下他们?”
这回没等冯桂说话,韩平沉不住气了,他说:“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让你们留下人,你们就乖乖地留下。”
娄全保不觉得心头火起,可他知道这四个人确实不好惹,他强忍住怒气,绵里藏针地说:“这三个人现在是官府的犯人,你们半路拦截,这不太好吧?”
听了他的话,韩平哈哈大笑:“我们就是专门与清廷做对的。原来,我们还不想要你们的性命。因为像你们两个这样的人,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对我们是无所谓的。可是,既然你们这么不识好歹。我们也就连你们两个打发了吧。”
他的话一说完,楚明和杨威也一起拔出了刀。冯桂虽然没有拔刀,但是,却也已经右手握住了刀柄。到了这个时候,娄全保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无用的了。他知道,自己虽然可能在冯桂的面前连一招都可能走不完。但是,他也只能拼死一战。因为,做为一个习武之人,可以战死,却绝不能临阵脱逃,更不能求饶。到了这个时候,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缓缓地然而有力地拔出了刀。两眼直视着前方。王远也往前一提马,与娄全保并排在一起,双手紧握铜棍,准备殊死一战。
楚明等人刚想往前冲,冯桂忽然一摆手,止住了他们。楚明等人不解地看着冯桂。
冯桂的心里有了一个念头。刚才,就在娄全保拔出刀之前,他也是想把娄全保和王远立毙马下。他对那些为清廷效命的人向来是毫不手软的。可是,就在娄全保拔出刀来的时候,他看到娄全保的眼里竟然射出了一种奇异的光彩,那是一种把生死置之度外的眼光,是一种慷慨赴死的决绝的眼光。他忽然对娄全保和王远产生了一种敬佩的心情,明知不可为而毫不退缩,这是一种真正的尚武精神。此时,如果娄全保和王远拨转马头想逃跑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追上他们,把他们杀掉。可现在,他不仅对他们有点佩服,而且由此产生了一种恻隐之心。这或许就是英雄惜英雄吧。他忽然想劝说他们一番。虽然,他知道想劝说这两个人归顺自己,可能很难,甚至几乎不可能。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想试一试。
他很真诚地说:“两位,你们都是汉人,都是我们大明的遗民,你们何必要为满人做事呢?我希望你们能够和我们一起,共同举起反清复明的大旗。不知两位意下如何?”说到这儿,他没等娄全保和王远回答,便又说,“如果你们担心你们的家人受连累,我们可以让你们现在先回家去把你们的家小接出来。我相信你们,只要答应了我们,就不会改变的。因为你们是有血性的汉子。”
说完话,他静静地看着娄全保和王远,等着他们的回答。
娄全保说:“谢谢你们的好意,可是,现在天下刚刚太平,你们不可能取得成功,只不过是徒增平民的伤亡而已。但是,我完全理解你们效忠明廷的忠心。我也很敬佩你们。但是,我们却不能再帮着你们搞什么反清复明。今天,我们自知不是你们的敌手,我们只有一死而已。”
听了娄全保的话,冯桂很遗憾地摇了摇头。韩平已经沉不住气了,他说:“大哥,别跟他们多说了。”说完话,他就想往前冲,冯桂却还是伸手拦住了他。
冯桂往后面摆了摆手,对楚明、韩平和杨威说:“你们退后。”
楚明不理解,他说:“大哥,你……”
冯桂没有说话,只是又往后摆了摆手,三人只得退后。冯桂看着娄全保和王远,心情很沉重地说:“我成全你们,我会尽量让你们少受痛苦。你们放马过来吧!”
此时,楚明等人才明白过来,冯桂是想亲自动手,让娄全保和王远尽量少受一点痛苦。娄全保和王远也明白了冯桂的意思。娄全保在马上横刀在胸,说了一声:“谢谢成全!”一句话刚落音,他两腿一夹,那匹战马猛地往前一窜,他的刀焕起一片刀光,向冯桂头上砍去。这一刀他已拼出了全力,把自己的功力发挥到了极致。与此同时,王远的铜棍也夹着一股凌厉的劲风向冯桂头上砸去。两个人知道自己这是临死前的最后一击,所以,都使出了十二分的功力,那声势简直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就连退后的楚明等人都大吃一惊。可他们想要再纵马上前帮助冯桂已是迟了。
可就在他们吃惊的时候,冯桂发自内心地大叫一声:“好!”他的这一声“好”还没有落下,他的马向旁边一带,他的刀也已经挥出。这一刀太快了,大家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冯桂是怎么拔的刀,只看到了一片刀光闪过。刀光闪过之后,冯桂也正好刚刚躲过了迎面而来的一刀一棍。然后,他的刀就归了鞘。
就在冯桂把刀归鞘的同时,娄全保和王远的脖子上都有一股血喷出来。两个人瞪着眼睛,他们不敢相信,他们两人一前一后,且一高一矮,可冯桂只挥出了一刀,却几乎是在同时割断了他们二人的喉咙。这一刀真是快,快得让人无法相信。直到冯桂收刀归鞘以后,两个人才从马上一头栽下来。
冯桂回头对楚明等人说:“趁现在路上没有人,你们赶紧在路旁挖个坑,先把他们两个埋了。等我们见到那个王禹山之后,再把这个地方告诉他,也好让官府厚葬他们,并让他们的家人享受到应有的待遇。”说完,他叹了口气,看了看在路上已经被吓呆了的索命三鬼,纵马上前,猛地一刀挥出,吕无病等人吓得闭上了眼。刚才他们都见到了那快如闪电的一刀,他们知道躲是躲不掉的,所以,索性一动不动地等死。
刀光闪过,他们并没有死,他们过了好长一会儿,有点不相信地睁开了眼睛,原来,那一刀真的没有要了他们的命,而是割断了绑着吕无病的绳子。
吕无病和于魁、张大毛疑惑地看着冯桂等人,不知道他们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吕无病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于魁和张大毛也都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可他们心里所想却是不一样的。于魁和张大毛不动,是他们完全呆住了,大脑里面一片空白,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所以他们都拿眼睛看着吕无病,只要吕无病不动,他们就不动。吕无病没有动,是因为他知道现在不能动,他的心里很清楚,四大侍卫本来与他们既无交情,也无冤仇,他们把自己截下来,必然会有打算。他在静静地等着,等着冯桂说出他的打算来。
冯桂说:“你不想问点什么吗?”
吕无病很干脆地说:“不想!”
冯桂问:“你不问一问我为什么把你们给救下来吗?”
吕无病还是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必问。”
看到吕无病这种样子,韩平火了:“大哥,跟这种不知好歹的家伙费什么话,干脆把他们杀掉算了!”
冯桂一摆手,制止了韩平。他对吕无病说:“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们既然把你们救下来,就一定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你的确是不必问,因为,不用你问,我也必须告诉你。”说到这儿,冯桂忽然转了话题,“你们的伤应该不要紧吧?”
吕无病说:“你放心,还能杀人!”
冯桂笑了:“那就好!如果你们的伤很重,不能打架的话,那我们这个合作就不成了。我想和你们合作,共同做一笔买卖。”
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可吕无病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儿听着。
冯桂只得继续说下去,这一回他不再停顿,而是一口气把要说的话全说完:“我想过了,单凭我们自己,很难夺到那张宝图。因为我的武功和陆飞虎旗鼓相当,如果此时再有郑少岩插进来,我们恐怕收拾不了。说实话,光凭你们,更不可能成功。很快就要到燕子山了,燕子山上有李自成的余部。到了那儿,郑少岩他们就会动手了。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把宝图给抢走了。所以,我想,我们可以联手,先把那个郑少岩和魏宽给解决了。然后我们再联手对付陆飞虎。等宝图到手以后,我们共同研究,虽然只有半张图,但是,我却有办法根据这半张宝图找出藏宝的地点。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挖掘。咱们两家平分,你看怎么样?”他知道,索命三鬼中,吕无病是老大,于魁和张大毛都听吕无病的。只要吕无病答应了的事,他们就不会不听从。就像他们四大侍卫一样,号称是四大侍卫,但是真正说了算的就是他冯桂。所以,他只问吕无病是否同意,而根本就连看都不看于魁和张大毛一眼。
吕无病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他冷冷地说:“如果我们不答应呢?”
于魁和张大毛大惑不解,他们不明白,这么好的事情吕无病怎么会不答应呢?可他们向来是很佩服吕无病的足智多谋,对吕无病言听计从。所以,他们都没有说话。
冯桂看着吕无病,好像有点不相信似的,他说:“如果你们不答应,我就杀死你们。虽然现在已经把你的绑绳给割断了,但是,我仍然可以在十招之内把你们全部杀死。”冯桂的话好像是从嘴里甩出来的冰块,冰凉冰凉的。
吕无病说:“这我当然相信。如果我们都没有受伤且手中有武器的话,你要杀死我们恐怕在几十招之内都办不到。可是现在,你恐怕用不了十招,就能把我们都杀死。”
冯桂说:“既然你明白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答应。”
吕无病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