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道我聪慧，可我其实是何其愚昧！我可以看透人生百态，却看不清自己，直到生命最后的时刻，才知我其实还爱着你。”灵魂飘离的那一刻，我最不想离开的，就是你的身边。」
慕容悠轻靠在聂初昊的怀里，目光所及处，都是他黑色的粗布衣衫。曾经黄袍加身的人，如今甘愿枯守在这处，过着清贫的生活。
心底的深思竟有了几分恍惚，抬起目光与他相对，却是迷离如幻，如置梦中。
这样还能够彼此听到对方呼吸的时刻，是他们连在梦中都不曾有过的。
她以为自己淡然，看穿了很多事。
但是没有一件事，在亲眼见到聂初昊还活着的时候，那么让她震撼，那么让她想要感谢上苍的垂怜。
老天爷通常不厚待她的，令她经历生死离别之苦；可是老天也是厚待她的，令她重生得见天日，让她拥抱他。
她终于知道，原来她不过是把那些思念和焦虑，甚至痛苦与绝望，深埋在心底，不让它浮出表面而已。
早在得知云朝皇帝是十一的时候，她的心就绝望了。
可是，拨开云雾见青天，她的他，还在。
“悠。”很久后，才听到聂初昊轻声相唤。
“嗯。”也是轻声的应。
似乎两人都害怕声音太过大声，而惊扰了对方。
聂初昊执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温暖柔软，轻轻叹息：“我们都还活着！”
一句话，安两心。
是的，都还活着，活着才有无限的未来与可能，若死了，那便只余终生悔痛憾恨！所以，庆幸，活着！
“世人皆道我聪慧，可我其实是何其愚昧！我可以看透人生百态，却看不清自己，直到生命最后的时刻，才知我其实还爱着你。”灵魂飘离的那一刻，我最不想离开的，就是你的身边。
聂初昊眼中浮现震撼，他有太多太多要忏悔的，但却被她的一句“我其实还爱着你”堵在了喉间。“我……”
嘴被她的手轻轻捂住，她在轻轻摇头。
不要再说原谅不原谅，他们已经浪费了太多年华，曾经的那些伤痛和怨恨，都在那一箭击中时、在那以性命相救时、在那无顾己身的相搏时已全部烟消云散！
已经无需再言，他们早已以彼此的生命为语，诉尽一切！
这一刻，四目相对，两心相依，便是天荒地老！
左手交缠相扣，右手轻抬伸出，抚向那灰白的发，抚着那风霜细画的容，眸中柔情似水，胸中柔情四溢。
若说夜华只是两鬓斑白，莫言是眼角有纹理，那么此时的聂初昊则是真的老了，整个头发披散着，白色甚至比黑色还要多。
不过短短一年多，他整整老了十几岁。
“昊，你成了老……”‘老头子’三个字生生咽在喉中。
聂初昊却是展颜而笑：“是啊，我老了，你却还如此年轻呢。”
“但我现在的样子很平凡，并不美了。”女人容颜，永远是嘴上不在意，心里在意。
聂初昊摇摇头，“哪里有不美，我看着就很美，你在我心里是最美的。”
执起笑容，不用再去问，为什么他能一眼就认出了是她的灵魂，当两个人达到心意相通，而又把对方已经刻画在心头的时候，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读出里面的涵义。
“主上——”门外传来林萧的声音，他果真来了这里。
聂初昊沉声问：“什么事？”此时他不想任何人打扰他与慕容悠的独处。
“主上，门外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被我拿住了……”
“啊——”慕容悠惊叫起来，是老者和张良！
她因为看到聂初昊后，眼里再无其他，完全没有留意到其他两人的去处。被林萧这么一说，很明显是给他抓住了，拉住聂初昊的手，急道：“阿昊，不要伤害他们，是我的师傅。”
连忙就想出到门外去，为老者和张良解难，却听一个清脆的童音唤：“阿爹，轩儿来看你了，你快出来呢。”
慕容悠顿住了身子，再迈不开那步伐。
那声音……那声音分明是轩儿的！
聂初昊已经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目光开始寻找，还没来得及看到人影，就觉膝盖那一股力撞了过来，“阿爹，轩儿想你了。”慕容悠低下头去看那个小小的身影，他正仰起头来看，发现自己抱错了人，连忙放开了自己的手。
他没有想到屋子里还会有另外一个人，这个游戏他与阿爹常做。虽然阿爹都不怎么说话，但是他却明白，阿爹是喜欢他的，所以他总想要偷跑出来，到这里找阿爹。
聂初昊知道慕容悠见到久别的儿子，定然情绪激动，事实他也很激动。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视线瞥到那边林萧站的地方，果然是有个老者和一个年轻人，两人已经被林萧绑了起来，且口被封住了。
用眼神示意林萧赶紧松绑，刚才他就在屋子里看到他们一起，这两个人定是与小悠同来的，后来他们悄悄走出屋子的时候，他的心思已经不能顾到其他了。
“你是谁呢？”听到轩儿在问。
慕容悠终于惊觉自己改变了模样，再不是轩儿熟悉的母亲，她就算有千言万语的思念和想念，也无法说出口。
心头的悲意又再次浮现，难道这就是老天让她重生的代价？母子迎面不得相认？
“慕容轩，她是你娘！”聂初昊已经沉声介绍。
但是轩儿却立刻拉下了脸，不服气地道：“她不是妈妈，我的妈妈比她美！”在他心里，妈妈是全天下最美的人。
慕容悠不知道该以此欣慰，还是觉得难过，在轩儿的心里，哪怕离开了一年多，他仍然记得她，并捍卫妈妈在他心里的地位，不枉她那时那样爱他。
“慕容轩！”聂初昊想要发怒，他见不得小悠如此忧伤，却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既然她都还活着，那么就有今后的几十年陪伴着她的儿子，何必纠结于一时，几十年的时间，还不能感化自己儿子的心吗？
而且母子连心，总有一天，轩儿会懂她爱他的那颗心的。
眼神的交流，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吩咐林萧：“你把轩儿带回去先，还有好好招待那位老先生和他的徒弟。”
林萧领命，他跟着主上这么多年，默契早就存在，虽不知为何主上对他身旁的女人如此亲睐，但也知他不是个多情之人，定是有其深意。
慕容悠目送着老者和轩儿他们，刚才余光里也看到了老者和张良的遭遇，但是他们却都保持了沉默，只在最后离开时，留给了她一个带有深意的眼神。
她明白，老者是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再次携手进木屋，他们需要独处的安宁，来抚慰这纷乱的心。
夜晚来临，唇畔相碰，鼻息相缠，双眸轻合，婉转相就。
此时正星月朦胧，此刻正良宵静谧，此时正良人在前，此刻正情浓意动！
唇扫过是火，手抚过是火，那轻语如火，那叹息如火，那呼吸如火，那火从四肢百骸烧来，炙热的似要将身融化……
这是一场爱的洗礼，是心与心距离的缩短，以及靠近，以致再无缝隙。
所以他们不需要任何人来打扰，只需要紧紧的拥抱着对方，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品味心间的悸动。
慕容悠觉得此时她的心犹如水，柔软的、缱绻的蔓延，蔓过炙火滴滴水珠滑落，激起一片清凉的颤栗……
伸出手，紧紧的抱住，颈项相交，肌骨相亲，心跳相同，任那火燃得更炙，任那水暗涌如潮，任那水火交缠，任那颤栗不止，只想就这么着……
就让此刻永无休止，又或此刻就是尽头！
……
慕容悠：愿这一生，我都如一朵淡雅的莲，婉约细致，从容绽放，无争无求，轮回静守。
聂初昊：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轻愁，哪怕倾尽天下，我也无怨无悔。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