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且慢。”
就在即将划破顾霓裳纤细的脖颈前，一道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
剑光停住，清宁公主皱眉看向戚未央。
“她毕竟是我带来的，无论如何还请公主饶了她这条命。”
戚未央目光却流连在顾霓裳几乎吓破胆的面容上，生死一线之隔，顾霓裳张着嘴，仍是紧绷着身体，仿若已然永远停留在了这一瞬间。
顾霓裳可是戚老夫人的心头肉，要是这条命交代在了公主府，恐怕以后就没有清净日子了。
她上前一步，挡在顾霓裳之前。
闻言，清宁公主冷哼了一声，斜眼看着戚未央道：“你以为得了本公主几分好脸色，就能对本公主的决定指手画脚？”
“未央不敢。”
清宁公主眼神复杂地瞥了眼戚未央，脑海中浮现出她卜卦时说的话。
戚未央留着，还有趁手之处。
罢了。
就当卖她个人情，日后便可以继续让她帮自己和武安侯卜算。
“既然云阳郡主都开了口，本公主便给你些面子。”
清宁公主昂着头，满脸轻蔑地看向顾霓裳，“但是你想要下毒谋害本公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眼底嫌恶之意尽显。
“……”
听到这话，木槿当即将长剑收回刀鞘中退到一旁。
顾霓裳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身体如烂泥般瘫倒在地上。
只要她的命能够保住就好。
然而下一瞬，清宁公主凉薄的话语，便让顾霓裳再也庆幸不起来。
“去取沉木板。”
说着，清宁公主的视线下移，阴毒的眸子锁在顾霓裳的双手上。
“给本公主往她的手上打三十板，狠狠地打！”
她不是喜欢下毒吗？看她这双手打废了还如何下的了毒！
“不，不。”
顾霓裳花容失色，一边摇头一边后退。
她之前的断指好不容易才接上愈合，如今还没完全恢复。
要是再被打断，那她的手指可就再也接不上了。
一想到之前被戚未央接指时受到的折磨，顾霓裳的心头就忍不住地发颤。
然而这次，清宁公主根本就不打算放过她。
眼神示意侍卫上前按住顾霓裳，没有给她任何叫唤的余地，紧跟着木槿拿着沉木板用力打了下去。
“啊！”
顾霓裳虽然是个外戚，但到底是千金之躯，十指不沾阳春水。
这白嫩的手掌，被用力鞭策下去，血痕便呼之欲出。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回荡在整座公主府。
“戚未央，我不会放过你的，都是你害得我，你必定不得好死！”
十指连心，此刻顾霓裳只觉得痛的仿佛快要晕厥。
她不明白为何清宁公主如此讨厌戚未央，却会突然改变了对她的态度。
更加不解为何戚未央会中毒，为何自己的身上又会出现解药。
但痛意席卷心头，她根本就无法思考。
戚未央在一旁冷眼观看，听着她这一番撕心裂肺的话语，心里反而觉得畅快。
她再逞口舌之能又如何？
反而呼吸急促，疼痛加剧更甚。
清宁公主更是连个眼神都吝啬施舍给她，区区外戚之女，留她一条贱命已是仁至义尽。
还敢如此叫嚣，惹人烦扰。
“她还有气力说话，力道还是小了些。”轩辕岑轻飘飘的一句话，令打扮子的力度更甚。
顾霓裳两眼一翻，真的晕了过去。
公主府的人却并不会就此心慈手软，提了桶冷水来，浇到她头上，生生将她疼晕又冻醒，接着打板子。
三十板打完，顾霓裳整个人就像是从水中打捞上来的一般。
汗水浸湿了浑身上下的衣物，鬓发凌乱，偶有几缕青丝也都糊成了一团黏在脸上。
看见顾霓裳已经彻底晕厥过去，清宁公主这才抬手示意木槿回去，冷声道：“给她拖起来，丢出府外。”
闹剧终于散场。
顾霓裳就这么被丢掉府外，戚未央作为将她带领出来之人，怎么还是得将她‘捡起来’带回去。
戚未央坐在马车内，凉薄的目光落到顾霓裳那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双手上，唇角的泛起一抹冰冷的笑意，“顾霓裳，你可曾想到过自己还会有今日？”
知道顾霓裳此时不会回应她，戚未央缓缓阖上了双眼。
这一世，她定会慢慢讨回之前所受的痛苦。
……
靖国公府。
顾霓裳被遣送回来之时，在场的下人们都心惊肉跳。
这般惨状，简直令人发指。
戚老夫人看到时，若不是又婢女搀扶着，恐怕也要两眼一闭昏过去。
这副模样，倘若再不及时送医，恐怕顾霓裳的双手真的要就此废掉。
目睹了戚老夫人犹如失了魂般的模样，戚未央却好整以暇地抿了一口茶水，见着他们一堆人轰轰烈烈地将顾霓裳抬往卧房，不发一言。
戚老夫人满眼心疼，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顾霓裳。
此刻她双眼紧闭唇色尽失，鼻翼间的呼吸更是微弱的近乎消失。
“来人！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请过来！”
戚老夫人脸色涨红，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气势汹汹地吼道。
就去了一趟公主府而已，顾霓裳就被打成了这个样子。
顾戚老夫人捧着她鲜血淋漓的手腕，哭得不能自已。
她简直不敢相信，堂堂一国公主，竟然能滥用私行责打无辜百姓。
“来了来了。”
沈氏风风火火的从屋外进来，她身后跟着从医馆带回来的大夫。
因着路程不近，沈氏此刻正叉腰喘着气，眼底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看向戚未央。
顾霓裳可是戚未央带去公主府的，如今她戚未央倒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可是床榻上那个却被打的半死不活。
见大夫来了，戚老夫人便让屋内的所有人都出来，让大夫给顾霓裳诊治。
他们这一大家子人，才尽数出到外厅。
外间里。
戚老夫人面色晦暗地看着戚未央，沉声道：“还不给我跪下！”
闻言，沈氏乐的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下看戚未央还怎么和她争管家权，失了老夫人的支持，就相当于直接出局了。
“未央何须跪下？”
戚未央仍旧神情淡淡的站在原地，将今日在公主府发生的事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祖母只朝未央撒气，怎么不听听公主府所发生之事，霓裳表妹胆敢下毒于公主及未央，能够留得一条性命，已是公主的仁慈了。”
毒害皇嗣，这可是杀头之罪。
若是散播出去，顾霓裳就算是活着，也从此抬不起头，活在煎熬之中。
随着戚老夫人的眼珠子瞪的越来越大，戚未央原地不动，挑眉问道：“祖母，如今还要本郡主给你跪下吗？”
郡主的名号搬了出来，就算是靖国公府的老夫人，位份也高不过她。
坐在一旁的沈氏脸色早已难看的不行，视线忍不住往屋内飘去。
还真没看出来啊，那个顾霓裳竟然如此大胆，敢下毒谋害公主！
难怪被打成这幅狼狈模样！
戚老夫人布满沟壑的脸上此刻只剩下迷惘，怔怔的看了眼屋内，声音显得更加苍老了几分：“不会的，霓裳向来本分柔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她似是在自我猜疑，但事实放在这里，便是最好的物证。
戚未央冷冷的勾唇，早该知道的，她的嫡亲祖母只会选择自己想要相信的人相信。
“祖母……”
就在此时，一道带着哭腔的细小喊声从屋内传来。
顾霓裳醒了！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卧房内。
戚老夫人连忙拿起拐杖，在翠荷的搀扶下匆匆进了屋。
“霓裳啊……”
看见顾霓裳被包扎的肿的像馒头一样的手，戚老夫人只觉得心疼的无以复加。
自从顾霓裳跟她来了国公府就再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如今她却变成这副模样，她将来死了都无颜见她的女儿了。
戚老夫人抬起手拭去顾霓裳眼角的泪水，轻声道：“不怕，祖母在这儿呢，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
无论戚老夫人再怎么利欲熏心，她对顾霓裳到底都是有感情在身的。
“已经将伤口上药包扎，接下来还得静心修养。”
大夫此刻也净了手走过来，吩咐了几句该注意的事情便带着翠荷去拿药了。
顾霓裳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戚老夫人愈发怜惜，想起方才戚未央说的话，面容又倏地冷下来。
戚老夫人转向外面。
“未央，你进来。”
听到这个名字，顾霓裳的眸色顿时暗了下去，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走进屋来的人。
“你之前说，是霓裳下毒谋害了公主，现在霓裳也醒了，不如听听霓裳的解释？”
戚老夫人这话算不上商量，那副神情摆明了就是不相信戚未央的一面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