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的荧光照的神皇的脸色蓝盈盈的,姜星鸾的脸色似乎已经好了很多,看来是要转醒了,神皇再一次将自己的手放到姜星鸾的天灵盖上,真元沿着姜星鸾的天灵盖缓缓的涌进姜星鸾的经脉里,真元沿着经脉运行,带起来不少幽蓝色的荧光。
姜星鸾的元府里的幽蓝色的毒素变得越来越浓重,隐隐约约有把姜星鸾的元府变成星海的趋势,那一簇越祖火焰变得旺盛了许多,但是给人一种有些冷的感觉,就像是那些剧毒积攒成了这一簇火焰,与越祖的气息不同,这是死亡的气息。
过了大概有两刻钟,神皇听见一声轻微的咳嗽声,而后又是一声更大的声音咳嗽声,神皇低下头,看见姜星鸾悠悠转醒,他的脸色也好看了很多。
“陛下。”姜星鸾看见神皇下意识的窜了起来,奈何身体虚弱,到最后也没有挣扎起来,只是靠到了石头上,看着神皇,“您,怎么亲自来了?”
“谁能想到,你竟然折腾出了不该折腾的东西。”神皇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喜。
姜星鸾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他倒是没想到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这里面的东西······”姜星鸾看着暗河的深处,那里漆黑一片,他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那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语气想这些你还是想想你自己。”
神皇转过头看向姜星鸾,“你中毒了,毒素侵入元府,神识之海。”
听了神皇的话,姜星鸾一愣,这时他才发现原来暗河上漂浮着幽蓝色的荧光,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看不清,远远望过去,就像是一片星海一样,但是那些荧光缠绵着死气。
看其形态,与越祖血脉绝类,但是仔细观之,才发现,那东西与越祖血脉是两个极端,一个是死而后生,绝对的生死,但是另一个,却是,绝对的死亡,纯粹至极,令人惧怕。
“那是一种剧毒,连不生不死都会惧怕,毒入肺腑,没救了。”神皇的话就像是一种宣判,这世上能让神皇束手无策的是很少,这就是其中之一。
“没救了,时间还剩多久呢?”如果时间足够长的话,对于姜星鸾来说倒是也不算什么。
“时间还有很久,足够你找到拖延的办法。”神皇看着低下头的姜星鸾,他不知道姜星鸾是什么神情,但是一定不好就是了。
“暗河里的剧毒原本是为了控制不生不死而被创造,对人来说,他的毒性足够强,但是也足够缓慢,他会一点一点的侵蚀你的神魂,元府,经脉,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也会渐渐变得十分的痛苦。”
听了神皇的话,姜星鸾抬起头,“这样的话,还不算很糟糕。”没有人喜欢痛苦,尤其是漫长的痛苦,但是姜星鸾更怕死,他还有很说事情没有做完,他不敢死,也不能死。
在死亡面前,什么都显得微不足道,痛苦同样如此,与死亡比起来,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您说时间已经足够我来拖延毒发了?”姜星鸾有抬起头。
“这世间除了天意,没有什么是修为无法抵抗的,剧毒同样如此。”
这种剧毒一开始就是为了控制不生不死而准备,从一开始,就没有解决的手段,但是就如神皇所言,世间很少有什么是修为没有办法抵抗的。
如果修为足够的话,剧毒也不是不能抵抗,但是究竟要打到什么程度,这似乎一直都很难解决,姜星鸾不是第一个中了剧毒的人,但是在他之前,那些人都死了,其中不乏一些强者,甚至于历史上的某一位神皇,同样死于剧毒之下。
这些,就不是姜星鸾所想的问题了,他需要的是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才能活得更久,置于前人如何,并不在他所考虑的范围。
绝地不见生如许,辗转前人不可说,谁曾凭问竟如何,见后才知真莫测。
“陛下,这后面,究竟有什么?”姜星鸾看着那一条弯弯延延的暗河,暗河上面试星星点点的荧光,越往里面,就越黑暗,直到最后,什么都看不见。
黑漆漆一片,目光所及之处,仿佛深渊,引人沉沦。
“里面,是一个已经失控的东西。”神皇的脸色又变回了原来的阴沉,“不可说。”
那个东西,他已经很久没有见了,他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他也不知道了,时间太过久远,其中变数极多,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算理会那个东西。
“如今他倒是打算反噬了,不过一开始,他的存在不过就是为了不成功,便成仁,如今反噬,不过是,同归于尽。”那东西是个变数,既是为自己,也是为别人。
神皇看向远方的黑暗,那里是一座深渊,与他互相对视,或是他踏平了深渊,或是深渊将他吞噬,不到最后,即使是神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结局。
既然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即使在当年看来,他没有错,他们都没有错,但是如今,想要亡羊补牢,也不需要付出代价。
天道不曾有亏盈,万物始终如一,循环往复,如此才是道理,用禅宗的话来说,这就是因果。
远方的黑暗处再一次出现幽蓝色的荧光,一片接着一片,被描成了人的形状。
待到荧光渐渐的靠近,姜星鸾才看见,那是一具具的骷髅,泛着像是玉石一样的光芒,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诱惑,似乎在召唤人进入深渊。
“陛下,这些是?”姜星鸾一转头看见神皇的手上已经出现了幽蓝色的火焰。
“祭品,如今成了他的诱饵。”神皇推出去一掌,火焰飘到了水面上,一瞬间将骨头点燃,神皇这一次轻声的背诵了一片云笺咒。
即使没有作用,他仍然想要求片刻心安,而且他并不想让姜星鸾知道,他会安魂咒,至于理由,神皇的眼神一瞬间暗了下去,不必说,不可说,如今尚是禁忌。
“异族进入弭合虚界了。”神皇的话让姜星鸾楞了一下,姜星鸾只看见神皇的侧脸,神皇的眼睛似乎是暗了下来,异族进入弭合虚界了,神皇这一句话,说的轻轻悄悄地,似乎没有什么力量。
但是姜星鸾听起来,似乎一个字,就是一个滚雷,震得他心惊胆战,迷迷糊糊的。
他不知道神皇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只能盯着神皇的侧脸,打算看出来什么,但是很遗憾,他并没有看出来神皇的脸色有什么能猜测出他的心情的变化。
姜星鸾低下头,或许神皇只是随意的说这么一句话。
“你在想什么?”神皇的语气似乎带着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你怎么还会胡思乱想?”
“您知道?”神皇并没有转过头,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不断地飘过来的尸体。
“有云涂溯在,担心,只是暂时的。”神皇不断地焚烧着那些尸体,“云涂溯能自由行动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他会处理的。”
“云祝祀,原来是他啊。”姜星鸾回想起那个把他一掌打进水里的年轻人,他的语气神态都很像是年少不经事,十分嚣张的云涂溯,真的很像。
“他和云祝祀很像。”
“他,你是说密诺啊,密诺这小子确实如此,说起来,云涂溯不会还以为我要杀了他吧。”
神皇的语气中带着一些嘲笑的意味,他不知道云涂溯怎么会认为他要杀死密诺。
“密诺?那一个例外?”姜星鸾对于云涂溯当年的事情略有些耳闻,“他原本就活不久吧。”密诺天生血脉相冲,他原本就活不了多久。死对于他来说,是已经注定的事情。
对此神皇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密诺的死是注定的,当然,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不过密诺并没有这样的能力,云涂溯也没有,当然,他也不会这么做。
“您接下来想做什么?”姜星鸾继续看着神皇的侧脸,想来神皇亲自进入弭合虚界,已是事态紧迫,他终究不知道一些东西,他来做决定,会出现很多错误。
神皇转过身,看着姜星鸾,“你说。”他的语气很笃定,“福祸相依,你既然已经身中剧毒,大概会交鸿运吧。”
姜星鸾又一次楞了一下,他知道神皇有的时候会做一些,看起来很傻,但是很多人会认为他做的高深莫测,但是事实上神皇的确只是随便做一个决定的决定。
这一次,或许就是一个看起来随便的决定。
神皇的理由很荒唐,姜星鸾也觉得荒唐,当然也很伤人,毕竟姜星鸾中毒是真的,,但凡姜星鸾有点玻璃心,都是问题,不过好在姜星鸾在很多方面都看的很开。
他知道自己身中剧毒,不过神皇已经告诉他,并非无解,或许很难,但是姜星鸾只在乎,这并非无解,这就足够了。
他还是少年,他还未腐朽,他的目光会看见表象之下的关键,也会错开更深入的无奈。
他只需要给自己一个开头,余下的路,他就会义无反顾。
少年的眼中,唯有彼岸的种种,看不见其余的一切,所谓的艰难险阻,都只是他们脚下的路罢了。因为他们的血是炽热的,还没有被消耗殆尽。
“您······真的不想决定?”姜星鸾有些迟疑,神皇亲自处理,滋事体重,事关重大,怎可轻易就决定,即使是姜星鸾,也难以在神皇的决定下,保持冷静。
“本来我也不想管这个东西,时机还没到,如果不是因为你啊,我是不会进来的。”神皇笑了笑,“那东西学聪明了,不过这么多年的控制,也不是盖的。”
“话虽如此,不过既然来了,不妨去看看?”既然神皇让姜星鸾做决定,姜星鸾也不会矫情,就乖乖的做了一个决定。
“好。”听了姜星鸾的话,神皇倒是也没什么,就这样的听信了。
他看着前面的河道,“说起来,屠灼也醒了。”神皇的这句话又让姜星鸾愣了一愣。
“确实。”这件事情倒是他做出来的,不过他并不知道神皇为什么要这样说。
“屠灼,他会猎杀异族。”神皇又在心里说了一句,也很碍事,这世间的事情都是会变的,所以立场也是会变的,他年旧友,今时新仇,都是说不清楚的事。
姜星鸾没有回话,这是事实,从他与神皇明确自己的目标开始,前尘种种,他们都觉得没有什么用了,到如今,也只是他的束缚罢了,还是敌人,死敌,毕竟他们的立场已经开始变化了。
“殷幽王进入大漠了。”神皇又一次开口,“算一算已经到了时候,那些人也该出来了,我倒是很好奇,他们的怨气能有多重。”
“怨气?”姜星鸾不知道弭合虚界究竟有多少这样危险而隐秘的所在,听起来,不知道有多危险,这里真的是弭合虚界?“陛下,这里是······人皇帝嫄设下的空间吧?”
姜星鸾不知道要怎么理解,人皇帝嫄的空间实在是让他觉得有些惊讶,似乎,很危险,很肮脏。
“这里当然是弭合虚界,恶心,肮脏的东西还多着呢。”神皇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帝嫄,“这里面,大多数都是肮脏到了极致的事,古往今来,谁的手没有染过什么脏东西?有水有敢说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姜星鸾没有再说什么,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
旧事前尘已作古,凭谁皆不可,再话当年事,俱往矣,不过已归尘。
人都是会变得,人皇也是会变得,更何况,人皇的目的已经改变了。
“轮回是一个好东西,给了很多人改变的权利,也可以让很多人好好的反思自己。”
神皇看向远处的黑暗,“说起来如今我们似乎看起来没什么,但是到了很久以后,就未必不会错,不过有有什么可再议的呢,我们都在历史之下,没有超脱的权力,没有超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