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马钰并不知道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年轻人还有姜星鸾，他的嘴唇颤抖着，浑身都在哆嗦，是愤怒，还有不甘心。
他又看了姜星鸾几眼，表现的更加的愤怒。
“你······你们，简直无耻至极。”
时隔多年，他们有过多少种猜测，又苦苦的追寻了多久，可是到如今，他们的追寻就全部都变成了笑话。
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种结果。
“呵，”年轻人也不生气，“说的就像你们有多善良。”
年轻人很讨厌巫马钰这种话外的意思，他不喜欢这种不甘心的感觉。
强弱输赢，只怪他们弱，所谓成王败寇罢了，如今做着一副俨然是受了多少委屈的清高装，恶心，太恶心。
“都是一路搅动的腥风血雨，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干净？”
无论是当年的帝嫄与异族的大战，还是镇守异族被灭族后异族的行动都不干净，年轻人自问没有资格嘲他们什么，却也不会认为异族有资格说他如何如何。
但是即使年轻人确实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世上有几个人是可以讲道理的，巫马钰仍旧是用阴狠狠的目光盯着年轻人，他的眼睛里面一经曝出了红血丝，看他的眼神，恨不得是要把年轻人给生吞活剥了。
这样的怨恨已经积攒了几万年。
几万年的不见天日，几万年的生不如死。
年轻人拎着兔子的耳朵，把兔子塞到了姜星鸾的怀里，“大人说话，小孩子去一边玩吧。”
姜星鸾接过了兔子，摸了摸他的被拎过的耳朵，看着年轻人，那兔子也是瞪大了眼睛，盯着年轻人的眼神，就像是他是一棵大萝卜，恨不得现在就咔嚓咔嚓的把年轻人给啃了。
巫马钰硬撑着自己爬了起来，他擦干净嘴边的鲜血，调动真元，一掌拍向年轻人。
“胆色不错，我很欣赏。”
巫马钰还没有真正的动手就觉得自己喘不过气，双脚也离开了地面，他一低头，才看见年轻人已经捏住了他的喉咙。
年轻人的眼神说不出是什么样子，巫马钰只觉得害怕。
年轻人的心情很不好，这一段时间，莫名其妙跳出来搞事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到了如今他还要亲自来邺京一趟，这些事已经耽误了他很多的时间，这些时间可以让他做很多事了，不过都耽搁了。这让他的心情很不好。
有的时候年轻人也会好奇，，是不是因为他现在年纪大了，每天拎着个黑眼睛的兔子到处闲逛，脾气也不再像年轻时那么火爆，时常都是笑吟吟的好说话，就会有很多不开眼的认为他变得像是愚尊那么和蔼，那么好说话？
“不过你运势不好，我这一段时间，遇见几个不怕死的惹事，所以心情不好，连脾气都坏了很多。”
听见年轻人的这一句话，巫马钰心里惧怕之意变得更深，直觉告诉他，年轻人不会善罢甘休。
年轻人仅仅是一眯眼睛，一道道金色的花纹慢慢的攀上了巫马钰的脸，巫马钰只觉得自己的脸被火烧灼一样，痛苦异常。
如果不是巫马钰发不出声音，他此时一定会惨叫。
“我这个人脾气坏，平生最恨别人动我的后世子孙。”
巫马钰的脸上的花纹越来越多，密密麻麻，闪着暗金色的光芒。就像是给他的脸涂了金粉一样。
姜星鸾看着巫马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皱起了眉头，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只是忽然间，姜星鸾想到自己已经没有立场说什么了。
前尘已尽，因果了结。
再无故人心，何妨故人事。
今时不同往日。
当年他们做的并不算是错的，当年的情景，他们只有那样的选择，可是如今看来，当年他错了，他们都错了。
年轻人忽然间又松开手，巫马钰掉到了地上。
暗金色的符文慢慢的爬满了巫马钰的身体，正好巫马钰在阳光下，看着十分的晃眼睛，
巫马钰蜷在地上，痛苦已经让他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年轻人看着他在没有动手。
“这是咒术？你怎么会？”姜星鸾有点惊讶。按道理来说，年轻人没有机会学会咒术。
“总会有机会的。”年轻人的笑容就像是带着某一种隐秘的意思。
这时，地面上再一次出现了一朵莲花印，不过这一次；莲花印是暗金色的。
“芥子印，你不杀他？”姜星鸾有点惊讶，按他的记忆来说，年轻人其实很记仇的。
“为什么杀他呢？藤断了，我们怎么摸瓜，更何况我们都错了，不是吗？”
“是啊，我们都错了。”
姜星鸾低下头。
世事更迭，以前是对的决定，到了如今才能让看清楚究竟最后的结果如何，到了如今才能知道自己是对是错。
很遗憾没有了后悔的机会，很幸运的是如今却可以更改。
“不过，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姜星鸾歪着头看着年轻人。
“你猜呢？”
年轻人反问。
姜星鸾没有在说话，他是知道的，年轻人并不打算让他知道。
“那你呢，可要交代一下你又作了什么大死？”
年轻人瞬移到了姜星鸾的面前，一伸手抓住了姜星鸾的命门。一缕真元沿着姜星鸾的经脉游走，过了丹田，心脉，元府，极尽仔细的查看着姜星鸾身体里的各式各样的问题。
“心脉受损，进阶不利，连经脉都受了重创。”
年轻人放下手，看着姜星鸾。
“你自己做的？你想做什么？”
姜星鸾倒是一脸的不在乎，“不过是情势所迫罢了。”
年轻人接过了兔子，“你做事，我放心，可无论你是为了什么，都记住，过犹不及，做什么都好，千万别陷进里面，最后魔怔了。”
年轻人将手放到了姜星鸾的肩膀上，一股浑厚温和的真元涌进了姜星鸾的经脉里，姜星鸾只觉得有一股十分温和的力量用尽了他的经脉里，先前的重伤甚至于隐隐约约有一些被修复的迹象。
“如今才看出你我修为的差距。”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到底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之后，他还是惊讶的不知道怎么说。
“看似毫厘，却终究是不可逾越的。”
“今时不同往日，你还年轻。”
年轻人算是宽慰的对着姜星鸾说了一句，
“这么多年，就算是高山都已经被磨灭了，有什么是不会变的。”年轻人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些沧桑，大概是回想到了旧日的那些事。
“你呀，别总是闷声作大死。”年轻人再一次拍了拍姜星鸾的肩膀。
“就算是有不开眼的学影子跟着你，就算是被他看出了什么他又能把你怎么样？因为这些人受伤，不值当。”
“知道了。”姜星鸾又是低着头，“这么多年，我还是有些不习惯。”
“所以以前小七给你打的卦说你前世命不好，怕是你以前都是这么把自己给作死的。”
听了年轻人的话，姜星鸾头低得更深了一些，大概年轻人说的是对的。
忽然间，他脑袋里灵光一闪，“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昨夜星海封禁，这天还算早，愚尊，梁王都还没有神宫递去消息。”
“怎么说我都是神皇，还用他们递消息？你不会也以为我每天拎着这个肥兔子就是什么事都不管了吧？”
姜星鸾这时才又抬起头，“愚尊，梁王想必也不会只对你说这些。”
“他们说什么也好，邺京我是一定要来的，早些来看看你也好。”
年轻人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一样，“看那小子的神色，深渊里面也不太平，如今都出来找人了。”
“深渊很冷，很黑，没有人愿意待在那里，如今有了机会，他们就是扑火的蛾子，就算是烧成灰烬，也比在那里苦熬着强。”
姜星鸾还记得在那一片雪原上，只有那么一道血红的疤痕，上面全是升腾的血气。
深渊太深，已经没有了阳光，终年都是黑暗。
其中的冰冷让人绝望，抬起头也只有一片血红色的天，那里比地狱还要折磨人。至少地狱还有轮回，深渊，就是永恒的劫难，万劫不复。
无论生死，都只能在那里，
如果可以离开，哪怕是看上一眼地面上的天空，之后就是挫骨扬灰，魂飞魄散，大概也会有人心甘情愿。
深渊真的太黑了，也太冷了。更可怕的是这样的黑暗与寒冷时没有尽头的，他们带来的是异族对于阳光最急切的渴望。
“将心比心，他们确实可怜，可是对于他们，我不能将心比心。”年轻人确实也可怜那些异族，不过仅限于可怜，
他是人，这就是一个鸿沟，无论如何都不能避免。
“所以我需要你。”
年轻人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此次想必愚尊也只能开启弭合虚界，那里有一片星空，星空之下有很多秘密需要你去寻找。”
“我知道的。”
姜星鸾曾经在密阁里看过关于弭合虚界最为详尽的记载，其中关于星空的记载却有很多是含糊不清的，向来不是所有事都可以教人知道，他还得自己好好寻找一番。
“此去，小心。”
年轻人将食指点在姜星鸾的额头上，姜星鸾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涌进了神识之海中，但是到底是什么他又不知道，只是隐隐约约的看见了一道白光，他的神魂随着这一道白光飞进了神识之海，却再也寻不到什么。
“日后你会知道的。”
姜星鸾猛地一睁开眼睛，就听见了年轻人的这一句话。
“昨夜星海封禁之前，倒是有人找到了孤云山大师兄晋古意，那人想杀他，不过万幸，我的神魂竟然唬住了她，他匆匆离开。”
“当时只觉得是万幸，现在想一想我并不认识他。”
姜星鸾一抬眼就撞上了年轻人的眼睛，他连忙收回了眼睛，只是那一瞬间，他却觉得年轻人的眼神里藏着深意。
不过与人对视本就是不礼貌，年轻人也不会任由他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的眼睛，姜星鸾有本来就知道年轻人有什么没有说出来的事，就不再去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有的时候姜星鸾挺懒的，尤其是在面对自己信任的人的时候。
“你这一次是唬住了他，下一次就未必有这样的好运气了，仅此一次，不可有下次。”
年轻人的确有事情不想说出来，但是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姜星鸾竟然冒险用神魂镇压那个人。
姜星鸾的神魂年轻人是知道的，的确是强大，与当年相比也不遑多让。
但是那个人是被他吓破胆了，所以以一个神魂就可以骗过他但凡换一个人都不可能就这么忙轻易的放过姜星鸾。
事急从权他是明白的，但是姜星鸾这样做，他有真的觉得莽撞。
到了最后也只得说一句，“切不可再如此莽撞了。”
姜星鸾听了年轻人的话，又低下头说道，“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年轻人看着姜星鸾姿态倒是真的放低了身段，好好的认错，但是他听着姜星鸾的语气却总是觉得姜星鸾这是摆明了下次还敢。
到了最后也只叹了一口气，小七给他打卦的时候就说了他这个人，始终有那么一遭劫是天生带来的，年轻人也多是想不明白，姜星鸾算是一个谨慎的人了，可是偏偏就有莽莽撞撞的时候。
到底姜星鸾如今要比他年轻许多，到底姜星鸾天生还是带了些事情。
“我在拙殿四周设下了禁咒，以愚尊的实力还不足以破解，以后陈道儒来监视你，许多不该知道的，他自然就不会知道，你且放宽心。”
“只要不关系到生死，我向来都是放宽心的。”
姜星鸾竟然真心实意的露出了笑容，“你知道的，我怕死，我舍不得死，我更怕不知道自己的身后事。”
年轻人得了这句话似乎放宽了心。
姜星鸾说的没错，不过不止姜星鸾舍不得死，他也舍不得死。俱是如此，只怕不知身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