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尊斟酌了许久，才落下笔，写了几句话，他停下了笔，那一张纸就忽的升起了火焰，在那火焰中隐隐约约看见了一只鹰隼的模样，不过眨眼间，火焰连同鹰隼就消失殆尽。
愚尊已经许久没有给神宫传过消息了，即使是九王进京他们也只是各自做各自的。
愚尊隐约记得上一次愚殿给神宫递消息还是八百七二年前，那是他还有没有成为愚尊，彼时北部蛮夷作乱，意图与深渊勾结，北方动荡，上一任的愚尊连斥三封急报。
时间过去太久了，他已经记不清了。
那一件事到如今他记得最清大概就是上一任愚尊就是在那个时候去世的。
如今这么多年，原本他们是以为他们可以熬过去的，但是这一天终究还是要来了。
如今北方雪原已经出现了第二条河流，昔年帝嫄设下的封印，还有那巍峨的北荀山脉都没有了封印异族的能力。
天下将会如何没有人知道，甚至于眼下的事都没有人知道。
眼前的危机带着来者不善的意思。
“阿叶，你认为姜星鸾那个孩子如何？”愚尊忽然又问起了这个问题。
“他不错，根骨很好，人也聪明。”
叶笠雪对于姜星鸾的评价一如既往的好。
“又是，太可以了。”
叶笠雪回想起姜星鸾牵强的决定，姜星鸾似乎急于做一些他应该做的事，或是他让别人以为他应该做的事，至于是不是他想做的，反倒是不重要了。
“已经三百年了。”
“希殿，拙殿，无殿，”愚尊皱着眉头，“用不了多久了。”
叶笠雪站在一边并没有说什么。
他不知道愚尊为什么会这样说。
原因有很多，或者是感叹，或者是力不从心，或者是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死期。
原因有很多，叶笠雪自知猜不出来。
叶笠雪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俯身施礼，“属下告退。”
隔着门，叶笠雪听见了愚尊的咳嗽声。
愚尊大概真的老了。
叶笠雪忽然觉得有点悲伤。
上一代的前辈终于还是都要离开了，而他们这一代的人也都是离散四方。
大概气数将尽，终究是如此的，那一夜的红莲业火烧灼了端朝的气数，端朝气数尽了，所谓乱世，却是群雄并起。
他们可以覆灭一个昏庸的朝代，却没有办法阻止乱世的到来。
众生皆苦，而后更苦，纵有慈悲，仍是悲苦。
“叶大人。”
一个中年教谕对着叶笠雪施了一礼，“下官沈彤见过叶大人。”
“有何事？”
看沈彤手里捧着一摞的公文，想来大约是无殿，希殿的事务久久不能解决。
“如今四殿之中，拙尊之位悬空还好，无尊大人闭关，希尊大人归家，无殿，希殿，事务繁多，只得送到这里请示愚尊，也顺便向愚尊提起无尊，希尊，之位要如何处理。”
“确实是急事，我就不耽误沈教谕了。”
叶笠雪没说笑，没说好的就离开了。
这也是寻常事，说起来再怎么像他们不近人情，像他们贪恋权势，到底无尊，希尊，还是要换人的。
叶笠雪倒是觉得让他们请求愚尊插手此事是他们的识趣。
只不过论及实力，名望还真没有几个人可以当得名正言顺。
叶笠雪忽然想到了拙殿，四殿四尊并非是摆设，梁王将姜星鸾扣到了拙殿，可是也存了这样的心思？
叶笠雪并不打算猜测，无论他是否知道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其余的，无话可说。
“下官，沈彤见过愚尊大人。
沈彤捧着文书，对着愚尊俯身施了一礼。
“大人，这些都是希殿，无殿的文书，因两位大人不能处理，所以来请示大人，当如何处理。”
“无殿，希殿，需要新的主事人了。”
愚尊的话也是沈彤所想，但是沈彤并没有想到愚尊会直接就说出来。
按道理来讲，这件事应该是他们提出来的。
不过沈彤又转念一想，愚尊行事大概也是不需要顾忌这些的。
“确实，希尊大人归家，无尊大人闭关，如今正是用人之际。”
沈彤低声附和，“无殿，希殿，如今群龙无首，实在碍事。”
“无尊，希尊，拙尊，四尊已失三尊，皆需重新委任。”
沈彤一听见拙尊二字，心里一惊，拙殿，如今只是剩下一人，拙尊是谁，无需多言，但是前车之鉴，到如今，才过了五年。
沈彤是不知道拙尊自戕里面的缘由的，在他看来，也就是拙尊最终因为理念的原因与另外分道扬镳，最终自戕，如今姜星鸾被梁王扣在了拙殿，其中的含义已经了然，如今让姜星鸾出任拙尊，梁王会作何感想？
“大人，毕竟拙殿可是梁王千岁······”
“梁王从没有封了拙殿，只是遣散拙殿多数学子，拙殿始终是拙殿，四殿也从未变过，四殿四尊，从来都是如此。”
“但是梁王千岁遣散学子······”
“天下很大，还容得下一座拙殿，还容得下一个人。”
一座说得十分的笃定。
只要四殿存在，拙殿就必然存在，只要拙殿存在，拙尊就必然存在，梁王将姜星鸾扣在了拙殿，其中存着的也就是这样的心思。
就像是他认为唐瑛白是一个合适的人，梁王也认为姜星鸾是一个合适的人，无论是用来告知世人他并不喜欢拙殿，还是让他担任拙尊，都是十分合适的选择。
四殿不能没有拙殿，拙殿不能没有拙尊，更何况拙尊的人选是姜星鸾。
他是东南雒阳的人，姓姜，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沈教谕认为姜星鸾不堪此任？”
“这······”
沈彤想了想，“姜星鸾出身本是东南名门，历经三朝，学识如何学生尚未知道，但是学生听闻姜星鸾曾受叶大人赏识，想来根骨是上佳的，如此倒是可堪此任。”
所幸姜星鸾身上还有几处沈彤可以说车轱辘话的地方，会这个问题倒是也不困难，只不过沈彤到底还是不明白愚尊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