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市的一所高中学校,早晨的阳光透过明晃晃的玻璃照进来,温暖地有些刺眼。学子们都静静地坐在教室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讲台上老师,笔尖刷刷地移动着。
初辰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嘴巴,神思已经走了很远。
“尹初辰!”老师喝了声,满脸的恼怒,更有着痛恨。
初辰的手一颤,钢笔差点掉了下去,她的小脸通红,低下头去。
直到下课,章小彤把她拉出了教室,“哎,初辰,你怎么了?这几天老是魂不守舍的!”
初辰掩饰地,“哪有?”看到对方责难的眼神,低下了眼眸,小声地,“冉大哥没有工作了!”
“怎么会?”章小彤惊讶地,“他不是一直帮别人打印文件吗?难道他不愿意了?也是,”她自顾自地说着,“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一下子要做那么低三下四的事,确实很难过。”
初辰恼,“不是,冉大哥不是那样的人!”她迟疑了下,“是那些人家都不要他做了,说用不起。”
章小彤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说,很可能有人不要他们让冉以聪做了!”
初辰点头,眼前浮现出冉以聪那落寞孤傲的背影,心里隐隐地痛。
冉家败落,冉以聪又瘸了腿,只能依靠帮别人打印来维持生活,对于一个一直生活在云端的人突然跌落泥泞,该是怎样的不堪和煎熬!
章小彤皱眉,“会是谁呢?是不是他家以前的仇家?”
初辰摇头,想说什么又顿住了。
放学后,高二照例补课,初辰交代了章小彤一句,飞快地跑出了教室,在站牌下焦急地等待着公交车。
公交车缓慢地行驶着,车厢里每个人都很沉默,只有录音中那甜美的女声一成不变。
初辰的眼睛盯着外面缓缓移动的景色,愣愣地发呆。
下了车,小心地避过可能碰到的熟人,她来到了冉园。
离冉园还有一段路,她看到路旁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她不认识车,但是她知道这辆车的价值绝对不菲。
她的心紧紧地揪着,加快脚步向冉园走去。
铁门半开着,她走进去,看到亭柱下晃悠着两个男人,正是那天殴打冉以聪的人。
他们看到她,互相看了眼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挡。
初辰走近房门,房门虚掩着,从里面传来祝老五的声音,“考虑好了没有?”
冉以聪冷淡的声音,“你能告诉我是谁要这个园子吗?我想应该不是你。”
他笑,“我倒想,可是养不起!”他四下打量着房间,“富人家的日子就是和我们老百姓不一样。不过,也该尝试一下掉到最底层的感觉了,没有人总是好运的,是不是?冉大少?”
冉以聪说:“我如果不同意呢?”他冷笑,“他总不至于要明抢吧?”
祝老五顿了下,转眼瞥到初辰,笑笑,说:“那倒不会!不过,你现在养的起这个园子吗?还有那个……你总不希望出点意外吧?”
冉以聪明白他的意思,脸色变了,沉默着。祝老五好整以暇地四下看着。
终于,冉以聪说:“再给我几天时间,毕竟这是冉家的祖业。”
祝老五爽快地说:“好!兄弟也不想*人太甚,三天!”他竖起三根手指,“就三天!”
冉以聪点头。
祝老五出来,睨了眼初辰,大大地伸个懒腰,歪歪脖子,“走了!”
三个人勾肩搭背,谈笑着走出了园子。
初辰慢慢走进去,冉以聪背对着她,一抹残阳落在他的身上,背影落寞而沉重。
“冉大哥!”初辰怯怯地喊。
冉以聪抹了把脸,声音轻松,“你怎么没上学?”
初辰咬着嘴唇,小声地,“你真的要把这个园子让出去吗?那你以后要住在哪?”
冉以聪好看的眉头蹙起,笑着说:“没关系,我反正也养不起这个园子了。卖一笔钱,还可以租房,买想要的东西,不是很好吗?”
初辰无话可说,迟疑着将手抚上他的手臂,轻轻地,“别担心,还有我,小彤,我们都会帮你。上次去复查,小彤的爸爸不是说你的腿康复很有希望吗?你要相信自己一定能站起来,是不是?”她的眸光热切,“没有钱没关系,只要有健康就好!”
冉以聪笑,心底却震颤着。是的,没有钱,没有房子,可是我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健康就是无价!只要能重新站起来,他相信,总有一天他还会回到这里!
初辰愣愣地看着他眉眼间的伤痛不再,神色刚毅而坚定。她转开脸,心头涌上淡淡的伤感。
这个园子是冉家最后的财产了,曾经留下了太多的美好回忆。初辰很清楚地记着,那一年的夏天,就是在这个房子里第一次见到了冉以聪。
他正缓缓走下楼梯,修长的手指扶在光滑的扶栏上,俊美刚毅的脸庞洋溢着贵族的慵懒和青春的气息。
只是那一瞥,便从此在心底定格,历经多年想起依然是甜甜的,酸酸的,怯怯的。
三天后,冉以聪简单地收拾便搬离了这所冉园,在小镇上租了间不足十平方的小屋,依然以打印复印为主,这样的日子虽然很辛苦,但是简单而自在。
**早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雾气普照大地,晶莹的露珠在青翠的叶子上滚动,花儿娇艳欲滴。
花圃里,初辰光洁的额头和鼻子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她直起有些酸痛的腰,抹了下汗,意外的发现小径上蹒跚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冉以聪努力平衡着自己的身体,艰难地移动着双脚,一步,两步……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衣。
终于,他走完了这条小路,他虚脱地跪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汗珠,气喘吁吁。一只白净的小手递过一块手帕。他抬起眼,看见双辰那双浮动着雾气的眼睛。
冉以聪苦笑了一下,接过手帕,擦了擦脸,索性坐在地上。
初辰也坐了下来,望着阳光下的草坪花圃,都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冉以聪开了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没有用?”
初辰温柔地,“不是,在我的眼里,冉家大哥是世界上最坚强,最能干的人。我相信冉家大哥总有一天会站起来的。”
“初辰,”冉以聪感动地握住她的手,“谢谢你,你知道吗?看见你我就好像又看见了以玫。以前,以玫在的时候,无论我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她总会对我说,老哥,我相信你,你是最棒的!”
初辰悄悄地从他的手掌中抽出手来,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晕,微笑着,仰视着他,“那么,老哥,你是最棒的!继续努力吧!”
她站起来,“我负责除草,你负责走路,不许偷懒哦!”
“是!”冉以聪笑了。
阳光在那一刹那是如此地灿烂夺目。
他们没有注意到,花圃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墨色的车窗露出一道缝隙,露出一副宽边墨镜,看不到他的脸。
副座上一个男人谄媚的声音,“大少,想不到冉以聪落到这种地步,真是风水轮流转!”
那人哼了声,“不过他的日子过的倒也滋润嘛!”他望了眼初辰,“那个女孩是谁?”
“是花语小屋老板的女儿,正在念高中。”
那人说:“是吗?原来是个乡下丫头!告诉老五,别太闲着了,死鱼都有翻身的可能!”
“是是是……”
车窗摇了下来,车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