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就是订婚的日子,初辰很安静地等待着。很多时候,那种锥心的痛,那种凄惶失落,那种惘然,紧紧地,紧紧地攫住她的心脏,慢慢收缩,收缩,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头痛比以前更频繁了,眼睛模糊的时候也越来越多。她常常想起那白色的婚纱,如果有一对翅膀,她就应该能飞进天堂了吧?每每想到这,她就笑,苦涩,忧伤,又带着知天命的坦然。
傍晚的风柔柔的,初辰套上件风衣,拿着包,慢慢踱出了公寓。走在街头,看着宽大的树叶在枝头飒飒着,脚下踩上一片,瑟瑟地响。低下头看,那叶脉碧绿中染着一抹焦黄,边缘翻卷着,在脚下轻颤,似是叹息它的衰败。
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出神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忙忙碌碌的所有。
一个裹着灰色风衣的女人慢慢靠近了她,“你,”她迟疑着,“尹初辰?”
初辰微愣,仔细地打量着她。
她很瘦,五官很漂亮,精致,但脸色泛黄,眼神暗淡,眸底两点晶亮,如同大海里颠簸的星光,随时都有湮灭的可能。
初辰愣了愣,脱口而出,“你?宋明曼?”
宋明曼苦笑了下,说:“好几年不见了,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怎么会?”初辰又是欢喜,又是伤感,拉着她的手,“你还好吗?”
宋明曼眸光闪动了下,“还能过的去。”
初辰注意到她的颓废,迟疑着,“你,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宋明曼裹紧风衣坐下来,淡淡地,“没什么,生病了。”
“什么病?严重吗?”
宋明曼身子微微颤抖了下,轻描淡写地说:“没多大问题。”她调转话头,“听说你要订婚了?”
初辰有点尴尬,她知道当年宋明曼与黎涌安的情感纠纷,或许宋明曼至今还不能释怀。
她轻轻地,“是,累了,想找个人靠一靠。”
宋明曼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说:“你就是命好,离了一个,又挑个好的,这天底下的好事都被你占全了!”
“明曼,我不是……我和他……”初辰想解释,却不知怎么说。
宋明曼摆手说:“别和我说那么多,我和他已经是过去了,他和谁结婚也不管我的事。”她顿了下,神思有些恍惚地看着远处,沉默着。
初辰也不好开口。
过了会儿,宋明曼说:“我想,问你借些钱,可以吗?”
初辰愣了下,说:“你要多少?”
宋明曼沉吟了下,“二十万应该有一点困难吧,就少点,十万吧,我有急用。”
初辰略微停顿了下,宋明曼霍然站起来,眉头挑起,冷冷地说:“你不会连这点钱也没有吧?还是不愿借?”
“明曼!”看到她竖起刺,那尖利刻薄的样子,初辰心里有点难过,更有着不安。她说:“我借给你,不过,我的钱现在也不多……”她顿了下,“先给你八万,等……以后我再给你!”
宋明曼脸色稍稍好了点,说:“我也说,你现在应该很有钱,这么多年的朋友,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初辰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和她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又是什么让她变得如此陌生、尖刻和冷漠?那个明艳开朗的女孩从此真的只能存在于彼此的记忆中了吗?她心头五味杂全,萦绕着淡淡的悲伤和失望。
宋明曼扭开头,避开她的眼睛,心情似乎好了点,耸耸肩,眯眼看看远处,“明天吧,明天在那个咖啡馆见面,不见不散!”
初辰无言地点头。
宋明曼微微仰头,手抄在口袋里,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消瘦的身影渐渐融进了人群里,再也看不见了。
*回到公寓,初辰翻出银行卡,上面是她这些年的积余,大概有三十几万,然而对于她的治疗和手术后的休养不过是车水杯薪。
黎涌安看见了,皱眉,将银行卡塞回她的包里,说:“你的钱暂时不要动,我先垫着。”半开玩笑地,“以后连本带利一起还给我!”
初辰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感动,低下眼眸,轻声道:“不是,是……”她迟疑了,“我遇到宋明曼了,她好像过得不太好,我想借给她点钱。”
黎涌安顿了下,眯起眼,“多少?”
“八万!”
“不行!”他断然拒绝,鄙夷地,说:“那个女人贪心不足,你最好离她远的。还有,你现在自己都顾不过来了,就别*心别人了!”
初辰不同意,反驳说:“她总归是我的朋友,大学里关系一直很好,我知道她只是爱慕虚荣了些。”说到这,她瞟着黎涌安。
黎涌安有些不自在地耸了下肩膀,想了下,说:“要借也行,五万吧,到极限了!”
初辰还要说。
黎涌安瞪着她,眼眸闪着危险的火苗,“那是你的钱,你可以做主。不过,那是救命钱,凭你那点资产,够不够请专家还很难说!”
初辰沉默了,她知道他说的是实情。生病这件事只有黎涌安一个人知道,若是她需要钱,冉以聪,韩沛……还要很多人应该都会倾囊相助。但是,她不想惊动他们,对于她来说,她的人生已经苍白虚弱,生死还是个未知数。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刻,所有的就让自己一并承受!
黎涌安知道她被说动了,看着她默然凄惶的模样,心里一软,很自然地将她抱住,轻轻地说:“别担心,有我呢!到了美国,我会请最好的专家,一定会治好你的!”
初辰无言地将头埋入他的怀里,任由他抱着,抱着,只是简单地想靠一靠,让身心深处的寒冷被那宽厚温暖的体温慢慢地驱散,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