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离
人歌小岁酒2020-12-18 11:563,489

  孩子仰着自己的小脸,一脸倔强地对我呵斥道:“梦中的世界就这样美好,你就舍得这样再一次抛下我吗?!”

  我哑然失笑,把小孩搂在自己怀里,这个小孩正是幼年时期的楚有文。

  我捏住他的脸颊笑着说道:“哎呀呀,真神奇,你是怎么从路边上的画里蹦出来的?”

  我走上的是一条黄泉路,黄泉路的两旁尽数都是我的回忆,里面有傻丫,有疾冲,也有大的、小的、骄傲的、倔强的、失声痛哭的楚有文。

  他一下子把我的手打掉,眼睛里面却含满了泪光:“你管我是怎么从周围的画里蹦出来的!你就真的这么狠心,你连我都不要了吗?!”

  我却是又捏上了他的脸颊 ,无奈至极地说道:“哎呀呀,我也不是不想要你,可是我觉得好累啊,你知道吗。”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对着他说道:“楚有文,我觉得好累啊,活着好累啊,我是一个人啊楚有文,不是你和疾冲的所有物,为什么你们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拿我去当赌注,这样随随便便地决定我的人生。”

  楚有文急了:“不是的,不是的,我们这样做,是因为爱你……”

  我却抬手打断了他道:“楚有文啊,不要打着爱的名义来控制我。”

  我伸出手指着那路周边的回忆对着他道:“你知道吗,我是从死亡那里走出来的人,我的回忆是乱的,有很多事情也只能记住个一星半点……你说你爱我,这可能是真的……你说我爱你,这可能也是真的……但我连爱你的过程都记不清了……你说爱我的时候我的心都不会像之前那样砰砰地直跳了……楚有文,我已经是一个新的马摘星了,是一个对你的爱没有多大的感觉的马摘星了。”

  我深吸一口气,蹲下自己的身子摸了摸幼年的楚有文的头道:“所以啊,你就放过我吧,啊?你放过我,好不好?就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这条路上走着,我这一生颠沛流离,这最后一段路程,你就满足我这最后的愿望,让我一个人无牵无挂地走的吧。”

  楚有文却执拗地摇头:“不,你不是不爱我了,你只是记不清了。”

  我发出了一声惊呼,楚有文竟然拉着我的手,直接带着我跳入到了周围的回忆当中。

  那些痛苦的,那些不甘的,那些某迷惘的,那些深爱着的,曾经被我们忽视的点点滴滴,此刻都明明了了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我这才明白,原来我不是不爱他了,我是真的记不清了。

  我死死地拉着楚有文的手,他的身体在我的面前一点点地变大,逐渐长成了记忆中那副顶天立地的模样。

  他把我抱在怀里,伏在我的耳边开口道:“……摘星……夫人……醒过来吧……”

  我死死地握着他的手,就像是握着最后的能让我的心灵得到安息的港湾。

  我挣扎了两下自己的身体,终于在现实之中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楚有文正守在床边,胡子拉碴,眼睛通红。

  梦中的日子,都是他陪着我走过来的。

  他已经是一方霸王了,此刻却红着眼睛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他哑着嗓子对我开口道:“夫人,你知不知道,我好怕啊,我怕你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柔声道:“我这不是醒来了吧。”

  他却别过头去抹掉了自己的眼泪,瓮声瓮气地答道“就算醒不过来也没有关系的,如果我们两个经历完那些回忆之后,你仍然选择走向那一条通往黄泉的道路,我也会陪着你一块儿去死的。”

  我梦中的那个孩子,便是踏入到我梦中的楚有文。

  我红了眼睛:“你傻不傻,现实中多么美好,你那么多钱,那么多兵,那么多人民,以及以后可能会有的那么多女人,你都不要了吗……”

  楚有文却用头抵着我的脑袋,珍重万分地说道:“不要了……都不要了……这世界上,又有什么东西能够好得过我的夫人呢……”

  感受着额头之上的温暖,我觉得,我终于找到了我的归岸。

  “哐当”一声,大门处传来水盆被打翻在地的声音,疾冲僵硬地站在那里,手中还拿着准备给我擦脸擦手的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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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在身体好了大半之后和楚有文离开的,临走之前,疾冲只是客气地对我开口道:“摘星,走吧走吧,有时间的话就来看看我哈。”

  我们却都心知肚明,此一别,便是永诀了。

  从今之后,我们会过上毫不相干的人生。

  疾冲又回到了鸣春医馆,一个人守着那一尊种满了桃树的小院子,只是小院子里再也不会出现女人,再也不会有春茶,再也不会有猫。

  有一天,方一走了进来,对着疾冲好奇地问道:“你的大小姐之前不是老是‘傻丫’、‘傻丫’地喊着一只猫吗,真是的,整日里宝贵得跟什么宝贝似的,连让我看一眼都不肯,现在她走了,是不是把‘傻丫’也带走了。”

  疾冲沉默了好久好久,最终开口道:“……从来没有什么猫……”

  那个猫自始至终都是我想象出来的,我被封住了记忆痛苦万分,为了减少心理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我把那被封起来的记忆想象成了一只猫。

  一只整日里窝在疾冲的怀里“喵喵”叫的小傻猫。

  方一瞠目结舌:“那……那个漂亮极了的孩子……那个叫“余念”、“余星下”的孩子呢……”

  疾冲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他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假的……都是假的……自始至终,‘他’只是大小姐的余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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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方一,你这个人,怎么老是这般无趣啊。”

  方一又梦到了那个人。

  “你看,你看,这里有好多的蝴蝶耶,你帮我把他们抓过来好不好?”

  那个漂亮的、活泼的、伶俐的、像是一个小太阳一般的人。

  “方一,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大夫,你以后不要去杀人了好不好,我可以养你的啊。”

  “好……”方一在梦中回到,那个人朝着他伸出手,脸上挂着明艳的笑,可是同往常一样,当他也伸出自己的头,两个人指尖相碰的时候,女孩儿突然就化作了一层又一层的齑粉,像那蝴蝶一样彻底飞远了。

  方一从梦中醒来,在床上静坐了片刻。

  这是他陪着疾冲身边的第八年,也是他在疾冲的吩咐之下去找到神医之后的第六年。

  马摘星离开了这个庭院有五年,他的小姑娘埋在了地下有六年。

  八年之前,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为了活命,加入到了疾冲为了保护马摘星而创办的一个组织。

  他没有想到,六年之前,他会找到自己的救赎。

  ​方一拿了一件衣服走到了院子之中,果不其然,他看到了疾冲像往前一样呆坐着院子里面愣愣地发呆。

  他走过去把衣服披到疾冲的身上道:“师兄,入秋了,外面凉,我们去屋里歇着吧。”

  疾冲却摇了摇自己的头。

  五年过去,他已经憔悴消瘦到不成样子。

  方一就坐在疾冲的身旁陪着他发呆。

  他从来没有告诉疾冲,今后也不会告诉疾冲,马摘星早已经把对楚有文的情给忘了干干净净。

  她醒过来之后早已经是一个全新的人了,就算她想起来了之前的记忆,那些记忆对她而言,也是始终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看不真切的。

  她的生命之中,是疾冲日日相伴地陪着她。

  她早在一日又一日的相处之中爱上了疾冲。

  如果不是楚有文最终陪着马摘星走了一趟黄泉之路,马摘星又真真切切地去感受了一遍那些曾经,在面对楚有文的时候,她的心中也不会泛起涟漪。

  疾冲常道:“我的大小姐……她为什么不爱我……”

  方一却想说,自始至终,你的大小姐都是爱你的,正如疾冲你爱着她一般。

  ……马摘星之所以在每次“杀”了楚有文之后会痛苦、会迷茫、会发疯,仅仅是因为,方一他给马摘星下了药罢了。

  六年之前,方一在疾冲的示意之下去找神医救马摘星的命,没想到却和神医相爱,方一他到现在都不会忘记,那个倔强的小姑娘抬着自己的脑袋,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把自己拉离杀人的魔坛的模样。

  在这个桃花败落下去的庭院里面,方一托着自己的脑袋。

  他的躯体还活着,可是内心早就已经千疮百孔。

  他有一个未婚妻,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神医,有一双能够一直医治世人的好手。

  后来在某人若有若无的示意之下,未婚妻的双手被人砍了下来,然后被人照着上面的经络比葫芦画瓢,为马摘星打造了一双同样会医术的好手。

  马摘星靠着这双手撑起了鸣春医馆。

  只是凭什么呢,凭什么要这样对待他那无辜的小姑娘呢。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嫁给自己、说要带着自己远走高飞的女孩儿流干了身上的血。

  她是世上最厉害的神医,可是她被人坎下了双手,她救不得自己。

  从此,他再也见不到她。

  方一看着疾冲,无奈地叹了口气。

  恨疾冲吗,当然是恨的,恨到恨不得把他剥皮抽血,他视若生命的、原本伸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幸福,因为疾冲的一个想法,因为疾冲对自己手下所说的意味不明的一句话,顷刻之间,便彻底烟消云散了。

  可是,疾冲是他的救命恩人啊,他在快死了的时候,是疾冲朝着他伸出了手。

  方一笑得凄然,他杀不得疾冲,可能唯一能做的,便是让疾冲体会一下,自己日日夜夜所感受到的如蛆附骨一般的痛吧。

  疾冲让他痛失所爱,他便让他爱而不得。

  他们相爱的人都离开了彼此。

  就这样吧,就这样让我们这两个早已经心碎掉的人,陪伴着彼此之后的生活吧。

  世人犯错,神不轻罚。

  他们立于高耸九天,法相庄严,阖眼闭目,不入人世。

  可是还有人力,还有那一点点微弱的人心,去守护着自己心爱之人。

  疾冲打碎了方一的未来,方一便断了马摘星对疾冲的爱。

  他们终是成了彼此的惩罚。

  只是,不知道他们坐在院子之中的时候,会不会恍恍惚惚之间看到,两个小姑娘娉娉袅袅地站在那里,一个朝他们喊道:“方一”,一个朝他们喊道:“疾冲……”

继续阅读: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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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殿下:生死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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