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正白了他一眼,说:“贺志勇,你说的这叫狗屁话,我想她干嘛?”
“看看,心虚了吧!”
“谁心虚了?”
“你脸上写着呢。”
“我脸上写着啥了?”
“写着你想范小青了呀。”贺志勇不知趣地坐在了王永正身边,流里流气地接着说,“可别说,范小青比班里的女同学都早熟,瞧她的肥嘟嘟的身子,还有那胸、那胯、都蛮有味道的。”
“贺志勇,你胡说八道什么呀?那像个学生吗?”
见王永正变了脸,贺志勇笑了,龇着两颗焦黄的大门牙说:“何必那么认真呢?早就有同学说,她身材发育得那么好,肯定是被男人滋润过了。”
“滚一边去!越说越离谱了。”
“不就是随便说说嘛,你发什么火呀?对了,王永正,你跟我说实话,那天晚上你们在教室里,就没那个啥?”
“放你狗臭屁!我们是进不了宿舍,所以只好躲在了教室里,亏你还是个尖子生,满肚子垃圾!”
“得了,你就装吧!白读了那么多书,不会连人有七情六欲这句老话都不懂吧?这都啥年代了,还那么保守,一看就落伍了。”
王永正内心凛然一动,莫非自己真的是阅历浅,过于保守,所以才跟不上时代步伐了?
他想到了贾志刚,他连高中都不读了,可看上去比自己成熟多了,处事也老练豁达。
看来自己真得学着改变自己了,要不然真的就儒了、傻了,就被时代淘汰掉了。
“王永正,我有正经事找你呢。”
“啥事?”
“杨老师不是要求我们要多看文艺作品,多跟你交流嘛,我这儿搞到了一本好书,眼下正流行,你看一下,也许能有所收获。”
“什么书?”
贺志勇把手伸进了裤腰里,摸摸索索拿出了一个本子,递给了王永正。
王永正接过来,展开一看,这是一个36开的线装本,看上去皱皱巴巴,上面还沾满了油污,第一页上写着“女人的心”四个字,右下角写着佚名两个字,看上去应该是作者的名字。
“这书很珍贵,你可得好好保管着,看完还给我。”
王永正问他:“佚名是谁?你的笔名吧?”
“傻帽!”贺志勇咧嘴笑了,说,“你还大作家呢,连这个都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佚名是著名作家了?”
“不是。”
“那是谁?”
“这个佚名的意思是不知道作者是谁,或者是不便暴露自己的身份,就用那两个字代替了。”
王永正越发觉得自己知识面太窄,太孤陋寡闻了,不免窘迫起来。为了掩饰尴尬,他说:“我还以为是你写的小说呢。”
“我哪有那个本事呀?这书写得太妙了,看过之后,让人热血沸腾,稍不留意就能飞上天。”
“你也太夸张了吧?还有那么神奇的书?”
“当然了。”
“可为什么是手抄本呢?”
“可能是印刷量太少了吧,书店里不够卖的,就有人抄在本子上传阅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说明什么了问题?”
“说明这个书写得实在是太好了,简直是精品中的精品!”
“贺志勇,你也太夸张了吧?还能比‘高山下的花环’还要好?”
“两者之间没有可比性,这么跟你说吧,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用时髦的话说叫什么……什么来着,对了,雅俗共赏,各有特色。我敢保证,用不着读完,你就觉得自己开始成熟,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吹牛!”
“你不相信我是不是?那好,你自己看吧,我走了。”贺志勇往前走了几步,又折身走了回来,嘱咐道,“王永正,这是一本绝版书,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看见,尤其是老师,看完后立马还我,知道了吗?”
王永正没理他,什么玩意儿呀?明显是故弄玄虚,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原版名著,哪有那么珍贵?
贺志勇走远后,王永正看了起来。
一打眼,他就感觉文字有点儿不太对味儿,一股怪味儿扑面而来。
越往后看,描写得越露骨,越肮脏,几乎全是那种羞于启齿的情节。
尤其是细节描写,简直不堪入目,女主以第一人称的自述,把内在的狂乱和渴望,以及那些肮脏的行为渲染得淋漓尽致。
看了没几页,王永正就吼不住了,心慌意乱,心浮气躁,感觉五脏六腑间就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
他合上书,闭上眼,努力克制着自己。
但实在难以忍受,看看四周无人,快步跑到了西边的树林里。
……
平复之后,他闭眼站在那儿,寒噤不止,心怀罪责。
等慢慢回过神来,他拖动着疲软的双腿往教室走,刚走出了小树林没几步,就按看见贺志勇站在不远处。
“嗨,怎么样?那书管事吧?”
一看他龇牙咧嘴满脸坏笑,王永正就心虚了,这个鸟玩意儿,肯定是有意给自己刨坑了。
刚才在小树林的不雅之举一定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王永正肠子都悔青了,后背直冒凉风,他尽量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径直往前走。
“我说得没错吧,那真的是一本好书,你要是没看过瘾的话,我再借你三天,怎么样?”
“贺志勇,你想干什么?”
“这不是跟你交流吗?丢了,这书是我花钱租来的,一天一块钱,你要是想再看,就得付钱给我。”
王永正咬了咬牙根,怒目逼视,“你还想要钱?”
“是啊,好几万字呢,人家抄下来多费工夫,怎么能不给人钱呢,你说是不是?”
王永正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问他:“你这书给了多少同学看过?”
“不多,也就不到十个,一般人想看我还不给他呢,等有机会,我们可以交流一下读后感,怎么样?”
“读你姥姥个头啊!”王永正骂一声,与贺志勇擦肩而过朝前走去。
“你别走呀,还没给钱呢。”贺志勇跟在后面,边走边说,“你把书藏起来,别让其他人看见了。”
王永正头都没回一下,加快脚步往前走。
“你听见了没有?”贺志勇跑上前,一把拽住了他。
王永正挣脱一下,骂道:“你他妈真下流。”
“哟呵,你小子还变脸了?咋了,你想怎么着?”
“我去找杨老师。”
“你找杨老师干嘛?”
“把书交给他!”
“王永正,你他妈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呢,老子这么好的书给你看了,你不但不感激,反而要去告我?”贺志勇变得凶恶起来。
“你这叫也叫书?就他们一滩臭狗屎!放开我……放开我,不然我喊了。”王永正毫不想让。
“好啊!你喊吧。”贺志勇冷笑一声,说,“你在小树林里干啥了,我看得一清二楚,估摸着现场还有罪证,你要是过分了,老子就领着老师同学们去指认给他们看。”
“我……我……”
见王永正脸上有了怯色,贺志勇说:“王永正你装啥装呀?就算这书不是艺术,也是科普知识,正适合咱们这个年龄段看,有助于成长,你别拿着心肝当驴肝肺好不好?”
“科普?”
“是呀,对我们顺利度过青春期很有帮助,你不觉得看过之后,立马就成熟多了吗?”
“去你的成熟!”王永正把手抄本拍到了他怀里。
贺志勇唯恐“书”落到地上,双手抱住了,见王永正迈步往前走去,喊了一声:“钱呢?”
“没钱!”
“你给我听好了,这钱可是涨利息的,一天五毛!”
王永正没有理他,加快脚步朝着教室走去。
本以为他也就是说说而已,谁知下了晚自习后,贺志勇又缠上他了,威胁他说不给钱就把小树林里的事说出去。
王永正这才意识到,这位学习成绩还算不错的同学,竟然是个坏了心肠的赖皮。
无奈之下,只得从兜里摸出了一块钱,拍在了他的手里。
贺志勇接到钱后,说一声这还差不多,就转身跑掉了。
王永正心里很乱,他觉得贺志勇的这种赚钱方式很卑鄙,不但勒索了别人的钱财,还腐蚀了灵魂。
他要是如法炮制,继续在同学中使用这种龌龊的方法敛财,那可就有点儿洪水猛兽的意思了。
是不是应该汇报给老师?
那样的话,自己不就等于承认自己看过那本书了吗?
一旦老师找到贺志勇,那小子必定会把自己在小树林里干的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合盘托出。
想来想去,他还是向自己屈服了。
思绪又回到了那本“书”上,里面的描写的确也太煽情了,简直叫人过目不忘,一旦想起,再次心猿意马,热血蒸腾。
姥姥个棒槌的!
难道这就是贺志勇说的成熟?
也他妈的太煎熬了,简直就像是在火上烧。
混混沌沌过了一夜,第二天醒来,脑袋大成了山,整个人就像漂浮在空中一样。
王永正感觉自己好像是病了,懒得起床,不想出操,甚至连早自习都不想上了。
他让班长邓宏昌带了假,说自己感冒了,只休息一个早晨,不会耽误了上午的课。
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听见门响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