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志刚说:“你得保证,以后不再跟王志明一家过不去,更不能为难人家,一旦发现有报复行为,就把你们的丑事给抖露出去。”
“好吧……好吧,他家的事爱咋写咋写,反正我也没欺负过他们,都是老娘们家的事儿,与我无关。”
王永正忍不住了,气哼哼地说:“那还叫无关呀?我妈都被你们折腾出神经病来了,还有我哥,逃走之后就没了音信。”
“要怨只能怨你哥,不想跟我们家闺女订亲就明说,跑啥跑呀?”
“他要是不跑,你能饶了他吗?”
“冯家大侄子,你这话说得就有点离谱了,我有那么不讲道理吗?”唐金矿把胸膛拍得啪啪作响,说,“老子孬好也是一级领导,虽算不上正大光明,但也有情有义,这么说吧,要是你哥现在就回来,那个电工我还让他干!”
“你说的是真话?”
“真话!”
“那好,我也把他写进协议里面去。”
“中!”
王永正趴在炕沿上,像模像样写了起来。
写好后,又抄了两份,一式三份,各自签上了名字。
人手一份之后,贾志刚就把衣服还给了他们,然后退到了外面,腾出空来让他们穿衣服。
唐金矿先走了出来,说:“你们这样做,也太过分了,一点都不给老子留脸面。”
“王大村长,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已经给你留足面子了,要不然的话,让外面的人都进来,先让他们过足了眼瘾,再把人绑了,带到村里去,敲锣打鼓游大街,那情形可就热闹多了。”
“得了吧,不就那么点小屁事嘛,用得着搞得惊天动地的了。”
正说着,郑老三老婆穿好了衣服,跐溜一下从屋里面钻出来,撒腿就朝前跑去。
“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违约了,把今夜里的事说出去,可别怪老子不客气!”唐金矿边说边紧步追了上去。
直到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没了踪影,贾志刚才问王永正:“咱要是给捅出去,他能拿咱怎么样?”
“他会弄死你!”
“不会吧,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他也怕死。”
“他让你死得无影无踪。”
“有那么厉害?”
“何必呢?今天夜里的事情,就当做了一场梦,明天醒过来后,只等着他到你店里买东西就是了。”
“这倒也是,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耗着就是好猫,走了,回家做梦数钱去!”贾志刚嘿嘿笑了两声,走在了前头。
王永正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觉得贾志刚的笑声很瘆人,就像猫头鹰的叫声。
到了村口,两个人就此分手,各自回家了。
王永正走进胡同,远远就看见自家的院门大开着,头皮一炸,毛发倒立,心里叽咕道:难受家里出事了?
他快步跑进了院子,只见平整院落里躺在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走近仔细一看,像个人。
“谁?谁躺在哪儿?”
“永正……永正,你可回来了,妈想死你了。”
王永正一听是妈妈的声音,赶紧上前把她扶起来,问她:“你怎么躺到地上了?”
“我一个人在家害怕!”妈妈衣着单薄,头发凌乱,身上瑟瑟发抖。
王永正问“没人过来欺负你吧?”
“有啊!“
“谁?”
“鬼呀!满屋子都是鬼。”妈妈站起来,撩一把头发,说,“你们都不在家,大鬼小鬼就都来了,站在炕前又哭又闹的,可吓死个人了。”
王永正意识到妈妈一定是又犯病了,便安抚她说:“没事啊,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哪有什么鬼呀?走吧,赶紧进屋睡吧。”
妈妈回过头来,直直盯着王永正问:“你是我儿子吧?”
“是啊,妈,我是王永正!”
“那我大儿子呢?”
“他不是去广东打工了嘛。”
“哦,对了,去挣大把大把的钱了。”妈妈这才恢复了平静,跟着王永正进了屋。
安抚好了妈妈后,王永正从东屋退出来,把里里外外的门全都关严了,才上床躺下。
看来妈妈的神智还是不清醒,这样时不时的犯病,身边又没人陪护,很容易出问题。
可眼下又实在没有办法,爸爸在单位上班,自己在镇上读书,哥哥又去了广东。
这可怎么办呢?
对了,唐金矿不是说哥哥要是回来的话,可以让他当电工嘛,何必漂在外头呢?
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得赶紧让他回来。
第二天起床后,王永正见妈妈又恢复了常态,正在灶前做饭,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他伸一个懒腰,坐在门槛上,问妈妈:“妈,你昨晚怎么睡那么早?”
“是啊,我看完电视剧就回来了,等了你一阵子,实在困得不行了,就上炕睡了。”
“我回来的时候你不知道?”
“是啊,你去哪儿了?咋那么晚才回来?”
很显然,妈妈对躺在院子里的事情一无所知,心里越发急躁。
吃过早饭后,王永正本想去村委给爸爸打个电话,让他想办法跟哥哥联系一下。
可走到半道上,他又折了回来。
他担心唐金矿在那儿,见了面肯定很尴尬。
再说了,有些话也不好当着他的面说。
想来想去,他还是去了一趟三爷爷王瑞堂家。
见只有三奶奶一个人在家,王永正就把昨天晚上妈妈犯病的事儿,以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三奶奶明白王永正的意思,爽快地说:“你放心吧,下午我就过去,夜里就住你家了。”
王永正说:“眼下只得麻烦三奶奶了,我回镇上后就给爸爸打电话,让他尽快想办法。”
“想什么想?好好念你的书就是了,反正我闲着也没事,不就是陪你妈说个话嘛。”
王永正鼻子一阵发酸,没再说啥,转身走出了三奶奶家。
下午他早早回到了镇上,直接去了邮局,让值班的范叔叔帮着打通了爸爸的电话。
爸爸听了他的意思后,答应了下来,说等你哥哥再打电话过来,我尽量说服他,让他赶紧回来。
听爸爸的语气,哥哥好像不怎么想回来,心里难免不是个味儿。
回到学校后,见教室里只有范小青一个人,正一动不动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
王永正放下东西走过去,轻轻喊了声:“范小青,你怎么了?”
“没怎么,累了。”范小青应一声,连头都没抬一下。
王永正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接着问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
“没事才怪呢!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真的没有。”
“那你抬起头来我看看。”
“有啥好看的?我睡一会儿。”
“你不说是不是?那好吧,我这就告诉老师去。”王永正说着,迈开大步朝外走。
“你回来!”范小青抬起头,大喊一声。
这时候有几个同学走了进来,嘴里又开始不干不净了,“哟呵,这是咋了?小两口吵架了?”
“吵你娘个头啊!”范小青大声骂着,呼一下站了起来。
被骂的同学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嘟嘟囔囔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范小青对着王永正说:“我妈的病又严重了,今天爸爸带着她去了省城,我也想去,可他们不让。”
“严重到什么程度了?”
“走,到外面说去。”
这一次,他们不再拘泥,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室,一直走到了西边的小树林旁才停下来。
范小青叹口气,说:“县医院的医生说,我妈妈的病开始扩散了,要是不赶紧手术,可能没几个月的活头了。”
“那就赶紧手术吧。”
“没你们容易。”
“咋就不容易了?”
范小青摇摇头,说:“医生说了,那种手术,少说也得三、四万,去哪儿弄那么多钱呀?”
“既然没钱,那还去省城干嘛?”
“我爸爸不相信,硬说我妈的病没那么严重,想去找省里大医院的医生证实一下,顺便问一问手术的情况。”
王永正望了一眼范小青,见她两眼红肿,面色煞白,心中一阵酸楚,“你也用不着太难过了,也许没那么严重。”
“但愿吧。”范小青回头望了望,突然问王永正,“你说,要是把我卖了,用得来的钱给妈妈治病,我该不该答应?”
“把你卖了?”王永正差点惊掉了下巴。
范小青点点头,说:“是啊,差不多就是那么个意思。”
“什么叫差不多啊?这都改革开放了,又不是万恶的旧世界,还卖儿卖女?范小青,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范小青抬起头,目光恬静地望着天上的流云,喃喃地说:“真的,我说的是真话,没骗你。”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爸爸也是无奈,他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我妈妈死去,她还那么年轻。”范小青说完,眼窝里又涌出了眼泪。
“可无论怎样,也不能卖女儿啊?”
“不是你想的那种卖,是有人见我们家需要钱来买命,就打起了我的主意。”
“你的意思是……”
“嗯,我跟你说实话,可你一定得替我保密。”
王永正点点头,说:“你放心好了,我要是说出去,出门让车撞死!”
“用不着下那么狠的毒咒,其实我们村的很多人都知道了,只是不想让同学们知道罢了。”
“别啰嗦了,你倒是快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