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她的说法,或许自己当时就不该拦住那个盗羊贼,直接让他走人就是了,那样的话,充其量也就是丢一只羊,后面的劫难就没了。
更不应该把那事儿写到了黑板上,盗羊贼看过后受了刺激,才丧心病狂地去折磨她娘了。
朱洪秀大概看出了王永正的心思,解释说:“王永正,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跟你分析情况,你别多想。”
“没有,我没多想,我在想你们家眼下的事情。”
朱洪秀说:“本来想打电话让俺爹回来,可又怕他回来后会把事情搞得更糟糕,俺爹那人,就是一头犟驴,真要是泛起邪性来,那可就麻烦了。”
王永正低头想了一会儿,说:“要不这样吧,我过去帮你们家看护着羊群,你尽管照顾你娘,你看好不好?”
朱洪秀随即摇起头来,说:“使不得……使不得,那怎么可以呢?”
“咋就不可以了?咱是老同学,理应互相帮忙,你就用不着客气了。”王永正进屋拿了一件厚外套,走出了,对着朱洪秀说:“走吧,赶紧回家看着你娘,可千万不能出意外。”
朱洪秀说:“等你妈妈回家说一声再去吧。”
王永正说她就呆在外头呢。
果然,于桂花就坐在门前的石阶上,见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抬头问王永正:“你这是要去哪儿?”
王永正走过去,弯腰贴近了妈妈的耳朵,说:“我去她家,今夜里就不回来睡了。”
于桂花想歪了,在儿子背上抽了一巴掌,说:“你们这些熊孩子,才多大呀,就这么着急?这……这就住到一块儿了?”
“妈,你想哪里去了?朱洪秀家有点急事儿,我过去帮个忙,你进屋睡觉吧。”王永正不想跟她多做解释,带着朱洪秀赶紧闪人。
“急事个屁啊!我看你们是心里急,瞧瞧吧,一个个馋得小猫小狗似的,还不认账,小东西,看来真的是学坏了,不过学坏了倒也好,省了托媒人了。”于桂花没头没脑地嘟囔着,自说自道地回了屋。
王永正感觉到妈妈有所异常,怔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脚迈出了门槛。
到了朱洪秀家后,王永正二话没说,直接进了羊圈。
一股刺鼻的膳腥味儿扑面而来,王永正先是捂紧了鼻子,再慢慢放开,一点点适应过来。
朱洪秀看到了,奚落他:“瞧你吧,不就是会写点文章嘛,真就把自己当成文化人了,连一点点羊粪味儿都闻不惯了。”
王永正说你就别管我了,快去照顾你娘吧。
“那你呢?”
“我呆在这儿盯着。”
朱洪秀去院子里搬来了木板,放在了羊圈的角落里,又回屋拿了一床被子,铺在上面,说:“我进屋陪娘说说话,等娘睡了就出来。”
王永正说:“没事,你安心睡你的就是了。”
嘴上虽然说得硬,可心底里还是有点儿发虚,万一那个可恶的偷羊贼摸进来,那自己可就惨了。
朱洪秀进屋没多大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坐在了王永正身边,说:“俺娘好多了,听说你帮着照看羊群,还一个劲地嘱咐我呢。”
“嘱咐你啥了?”
朱洪秀就手捂了嘴,哧哧地笑。
“你笑啥?”
“俺娘嘱咐我,一定防范着你,可不能让你趁机占了便宜。”
王永正没在意,说:“这一点儿都不奇怪,在女人眼里,男人压根儿就没几个好东西。”
“俺娘那样说,你不生气?”
王永正转过脸,盯着朦胧夜色中的一张俏脸蛋,问,“朱洪秀,你觉得我是个坏人吗?”
朱洪秀摇摇头,说:“原来看不准,现在明白了。”
“明白啥了?”
“明白你是个好人了。”
“告诉我,你明白啥了?”
“这个不好说,要不然的话,我能去你吗?”
“好,那就好,既然你相信我,就回屋睡觉吧。”
朱洪秀坐在那儿不动,说:“回去也睡不着,还不如跟你说说话呢。对了,王永正,你小时候说长大后要当作家,能成吗?”
“这个不好说,有些事情由不得自己。”
“我觉得你能成。”
“你怎么就觉得我能成了?”
“这不明摆着吗?你打小就会写,还喜欢看书,又发表了那么多东西,本来就是块当作家的料。”
“没你说的那么容易。”王永正高高仰起头,透过羊圈顶棚的一个破洞,望着遥远的夜空,说:“我都有点儿松劲了,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
“为什么?”
王永正低头盯着朱洪秀一张朦朦胧胧的脸,说:“你没看到我妈还是不正常吗?说不定哪一天就犯病了,身边没有人怎么行?”
“你的意思是你回家陪着你妈?”
“是啊,要不然怎么办?”
“让你哥哥回家就是了。”
王永正叹口气,说:“他有他的难处。”
“他有啥难处?”
“一言难尽啊!”
“有些话不好说是不是?那就别说了。”朱洪秀说着,往里边靠了靠,热烘烘的身子几乎贴在了一起。
王永正浑身麻酥酥,被电着了一般,却不舍得离开。
朱洪秀就说起了小时候的事,娓娓道来,说得最多的是跟王永正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王永正随着朱洪秀的讲述,回到了过去的好时光,心里面泛起了一阵阵甜蜜的涟漪。
突然,他看到一个黑影站在了羊圈外面,手中好像还攥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惊诧地喊了一声:“谁?谁在哪儿?”
那人一言不发,呆呆地站在那儿。
朱洪秀被吓得不轻,一头扎进了王永正的怀里,慌怯地朝外打量着。
直到慢慢回过神来,才隐约看到是娘站在那里,就埋怨起来:“娘,你这是干嘛呀?吓死人了。”
娘大喝一声:“洪秀,你回屋睡觉去!”
朱洪秀说:“我这会子不想睡。”
“那也得回屋去,不想睡就躺着。”
“不,我陪着王永正看羊呢,要不然他会害怕。”
“不用你,我陪着大侄子看!”
朱洪秀知道娘在想啥了,就说:“我跟王永正是老同学了,一边看护着羊,一边说说话,这有啥呀?”
“我又不傻,有啥没啥这不明摆着嘛,都不是小孩子了,大黑夜里黏在一块儿,不出事才怪呢。”娘往前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