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着急，我慢慢说给你听。”这时候的朱洪秀好像已经完全成了一个讲故事者，面色平静，语气平缓地继续讲了下去——
她说她娘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轻手轻脚退回了临时搭建的木床前，摸起了那把菜刀，攥在手上，朝着羊群摸了过去。
“你娘她真傻，不要命了呀？”王永正急了。
朱洪秀反问王永正：“你知道俺娘看到啥了？”
“看到那个恶人了呗。”
“不是，我娘先数了一遍羊，少了三只，其他的都乖乖地站在那儿，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接下来呢？”
“接下来，俺娘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脑袋再次大了起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是在做梦，干脆把手伸进了大腿根处，狠狠一掐，痛感却是真实的。”
“你娘是不是又看到那个恶贼了？”王永正急于想知道结果。
朱洪秀摇了摇头，说：“哪有人呀？那就是个偷羊的蟊贼，早就带着三只羊逃窜了。”
“你前边说的人影是怎么回事呢？”
“那只是一只穿了衣服的羊。”
“啥？羊也能穿衣服？”
“傻了吧？不是羊自己穿上的，是那个蟊贼他……他把俺娘的衣服穿在了那只老母羊的身上，并且穿得齐齐整整，连袖子都套到了羊腿上，特别是上衣，纽扣都一颗不落地给扣上了。”
王永正被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禁不住喊道：“变**态啊！真他妈的变**态，这是人干的事吗？”
朱洪秀叹口气，不再说话，眼泪咕噜噜滚了出来。
“朱洪秀，你不会是在逗我吧？”
朱洪秀摇摇头，几滴冰凉的泪溅在了王永正的脸上。
“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是啊，简直不可思议，可真的就实实在在发生了。”
“不对，我还是觉得你是在编故事。”
“王永正，我娘都那样了，又丢了三只羊，我还有心思跟你开这种的玩笑吗？就算是再没良心，也不会自己的亲娘来编排故事吧？”
“可是，这也太离奇了。”
“是啊，一开始我也不相信，可事实明明就摆在那儿。”朱洪秀擦一把眼泪，接着说，“王永正，咱是老同学，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打小就信得过你，所以才讲给你听。整整一天了，一直闷在心里，我都快憋死了，看见娘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朱洪秀说完，又哭了起来。
“日他姥姥的！怎么会有如此下流无耻的玩意儿呢？真该抓住他，千刀万剐了！”王永正愤然骂道。
“是啊，那贼也太可恶了，你来偷羊就偷羊吧，干嘛要祸害人呢？”
“麻痹滴！那个恶人真是贼胆包天，他把人给戏耍了，还不急着走，竟然把人的衣服穿到了羊身上，他究竟想干啥？”
“真弄明白他是啥心理，是啊，想一想都觉得后怕，俺爹不在家，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说我……我该怎么办呀？”
王永正喉头一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过了一会儿，朱洪秀接着说，“俺娘大概是被吓破胆了，唯恐那个黑心肠的贼再来，白天都不敢出门了。”
“可不是嘛，这事儿摊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朱洪秀，你可要好好开导开导你娘，千万别让她钻了牛角尖。对了，朱洪秀，你亲自点过羊吗？真的是丢失了三只？”
朱洪秀点点头，说：“我都点过好几遍了，的确是少了三只。”
王永正看着朱洪秀梨花带雨的脸蛋儿，说：“我咋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呢！是不是你娘被吓傻了，产生幻觉了？”
“不，她清醒着呢。对了，你要是不相信，就去现场看一看，俺娘那些被扯烂的衣裳还在羊圈里呢。”
“没必要过去看了，你还是赶紧把那些衣服藏起来吧，不然会刺激你娘的。”
朱洪秀反倒指责起来，说：“王永正，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呀？俺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心里痛得要死，你不但不安慰一下，反倒怀疑俺在编瞎话，还有没有一点人情味啊？”
“朱洪秀你误会了，我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这事儿太离谱，太古怪，没有怀疑你。”
朱洪秀下起了毒咒：“王永正，如果我说半句假话，就让我出门撞南墙上，撞死拉倒！”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还不行嘛。”
见朱洪秀没再说话，王永正接着安慰道：“现在的人唯利是图，良心都喂狗了，做出任何坏良心的事情都不奇怪。只不过吧，事情已经出了，就该正确面对，回家告诉你娘，打起精神来，过好以后的日子。”
朱洪秀哭丧着脸，叹口气，说：“我现在可遇到大难题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怎么了？”
“娘一直回不过神来，特别是到了夜里，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必须要看紧了，可又放心不下那些羊。”
“这倒也是。”王永正低头想了想，说，“实在不行就报案吧，再让坏人逍遥法外，还得有人遭殃受害，你看好不好？”
朱洪秀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不行……不行……不能报案，这事儿我只告诉你，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了，对了，你千千万万别在写在黑板上了。”
王永正说：“写到黑板上怕什么？又不是指名道姓，让大伙看看，也好有所防范。”
“不行，万一被人猜出来，会坏了俺娘的名声，她还咋活呀？再说了，万一传到俺爹耳朵里面去，他会嫌弃俺娘的。”
王永正站了起来，说：“不报案，那不等于包庇纵容吗？”
“报案也白搭，坏人偷了羊，早就跑得没影了，去哪儿找啊？”
“朱洪秀，你怎么知道贼跑得没影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万一是咱本村人干的呢！”
朱洪秀也跟着站了起来，小声说：“我有个想法，觉得这一次还是那个被你拦下的偷羊贼干的。”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那一天他失手了，还差点被摔死，一定在心里记恨着，所以就跟着来报仇了。”朱洪秀望了望王永正，接着说，“你又把他的好办法写到了黑板上，让村里人都看见了，那一招就不灵了，不回来折腾才怪呢。”
王永正听了这话，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这个朱洪秀，不是明摆着是在埋怨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