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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谢谢你。”
俩人往方丽虹办公室门走着,邱华忍不住拉住罗英子,感激道。
“谢我什么?当初咱俩说好的,我打官司肯定委托你。”
“我是谢你把我拉来和方丽虹搭档,不然我估计十年以内,我是没这个机会的。”
“行啦,别看轻自己,走吧。”罗英子轻轻打了她一下,两人亲密无间地走了。
方丽虹一向讲求效率,等罗英子和邱华到了,她的助理已经把盖过律所公章的代理协议一式三份,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前。
邱华觉得,方丽虹出的合同肯定没什么问题。而且在她看来,方丽虹接受罗英子的委托有那么点屈就的意思,不可能在合同条款上有什么对罗英子不利的。但罗英子还是仔仔细细地看着里面的每一款约定,邱华在一旁坐着,不免有点尴尬。
方丽虹看起来倒没在意,她等罗英子签好字就让助理收好合同,开始分析案情,交代任务。她让邱华一方面向法院对刘铭申请保全,不管能不能查封到财产;另一方面去工商局把刘铭名下所有公司的工商底档全部调出来,不管是不是有用的信息。令罗英子有些不解的是,安排完这些事,方丽虹打电话把夏舒叫了过来。
夏舒当时正在打DOTA2,很不情愿的下线出去了。她路过刑事部的时候,老韩偷偷跟了出去,本想找个机会去跟她套近乎,却看到她进了方丽虹办公室,罗英子和邱华也在,三个人正在商量着什么。老韩气的咬牙切齿,转身回刑事部训小田去了。
“世上咋还有这种人啊?”听方丽虹介绍完案情,夏舒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世界这么大,什么人没有啊。你能做到吗?”方丽虹看着她单纯的面孔,和蔼地问道。
夏舒有美国留学背景,方丽虹把她叫来,是想问她愿不愿意帮忙去调查刘铭在美国的情况。
夏舒重重点头:“房产信息肯定查的到,其他财产我也会想办法。我在那边还有不少法律界的同学,我发动他们去调查这渣男!”
从办公室出来,罗英子郑重地向夏舒道谢:“夏律师,谢谢你,拜托了。”
夏舒眼巴巴看着罗英子,忽然上去一把抱住她,哽咽着:“罗律师,这个渣男真是太坏了。你别怕,我们都站在你这边!”
走廊里不少人看过来,罗英子一边连声称谢,一边把她推开。
夏舒擦了擦眼睛,认真地说:“你放心,美国那边的情况,我一定给你调查清楚。你看还有别的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没有了,有需要我一定找你。”罗英子赶忙拒绝着,话还没说完,夏舒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对了,你现在生活有困难吗?如果有......”
罗英子哭笑不得,她指着办公区的一个个小格子:“夏舒,抬头看看,每个工位里,都趴着一个需要你救济的人,快呀。”
夏舒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意思。”
好不容易摆脱出来,罗英子看着还在那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夏舒,松了一口气,对邱华小声嘀咕。
“这大宝贝可真有意思。”
“你说她大宝贝是觉得她幼稚,所里是真拿她当宝贝。我听说她爸是一个省的发改委主任,手下有多少企业啊。”
“优质案源一大把呗。”罗英子了解地点着头。
邱华冷冷道:“她这种人,靠在她爸身上睡大觉就行了,也跑到这里来和咱们抢食。”
邱华的目光中有些冷意,罗英子看看她,笑着拍她一下:“别羡慕嫉妒恨了。她老爸能罩她一辈子吗?商量咱们的。”
方丽虹临时组织了一个视频电话会,看到各位合伙人上线了七七八八,她对着电脑解释着。
“我已经接了罗英伟的案子,而且也答应她可以继续留在律所。我觉得,我们的律师遇到困难,所里应该保护她。另外,从上一个案子看,这个年轻人确实是我们需要的好律师的苗子。所以,我决定当她的律师,尽可能帮她渡过难关。她现在是我们所的当事人,我们同样有保护当事人的义务。”
一堆人在屏幕后面阴阳怪气,耳机里顿时嘈杂起来,方丽虹皱皱眉,把力量调低。
“这姑娘有一套哈。”
“方律师,您现在也不缺案子吧,何必给自己揽这么个事呢。就为挣她几个钱,给所里惹这么多麻烦。”
“方律师,她出了高价吧?她请得起您那是不缺钱啊,干脆把债还了不好吗?”
方丽虹清了清嗓子道:“我不是为了钱,事实上这个案子,我收费比平常低的多,我是欣赏这个姑娘。”
老韩气的脸色发白,他按耐不住,对着屏幕大声道:“骗谁呢?方律师,你想挣她的救命钱,我不管。可我是这所里的合伙人,我不能不为大家考虑。到时候讨债的堵着门,咱是律所,您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这人坚决不能留。”
老韩说完,其他人纷纷迎合着。
方丽虹的语气也严肃起来:“我再说一遍,我留下她不是为了钱。是因为我觉得:于公,一个律所有保护自己律师的责任;于私,我欣赏她,愿意接她这个案子。大家担心的无非就是她的债主上门,对所里影响不好,那咱们达成一个默契,只要韩律师说的那种堵门的情况出现,我会立即解除合同,全额退款,然后立马让她走。这样还有问题吗?”
老韩愤愤的诅咒着:“你看着吧,这一天不远了。”说完啪一下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这不是合伙人会应该讨论的问题,决定我已经做了,就是通知一下各位。就这样,散了!”
方丽虹关上视频,吐出一口气,她对面坐着陶正。
陶正一直是方丽虹的死党,只要是方丽虹作出的决定,陶正从来不会反对。方丽虹接受委托这件事,他自然也没提任何意见。
陶正站起来接了杯水,放在方丽虹面前。
“这女孩不简单。”
“是”
陶正表情玩味道:“她用这一手,把你和她绑到一起去了。这样不光堵的是你的嘴,让不光不能辞她,还得全力以赴地帮她打官司。要不然到时候真讨债的上门,丢的还是你的人。”
方丽虹笑了笑:“你想的可真多。哪个案子我不是全力以赴?陶正,这样的年轻人,你愁她成不了好律师吗?”
陶正也笑了:“哈哈,我不反对你的决定。只是好律师,没准将来也可能是好对手。年轻人啊,成长得太快了。走了。”
方丽虹闻言愣了愣,拿起自己的东西,慢慢收拾着。
老韩关了视频会就大吼着让邱华把罗英子叫到办公室,罗英子刚进门,他就开始大发雷霆。他也没让邱华走,让邱华站那也听着。
“迈着锅头上炕,眼里没我这个师傅是吧?想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是吧?想上位我知道,吃相好看一点好不好?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傅吗?你怎么不直接跟方丽虹呢?”
罗英子面不改色,等他说完,把几页纸放在他面前:“说完了吗师傅?这是您让我写的案情分析,我写完了。”
老韩愣了愣:“我说什么你没听见?”
“听见了。我请谁当律师是我的自由吧?我的自由,就不劳师傅操心了。没事了吧?没事我走了。”
罗英子说着就转头走了,经过邱华身边时还背着老韩冲邱华挤了个表情。
老韩目瞪口呆,一时竟然没反应,看着她出去。还没回过神来,这边邱华开口说道:“主任,我跟您请个假,方律师让我今天跑一趟法院。”
老韩拍着桌子站起来,气急败坏地指着邱华大声道:“不准去,你是我刑辩部的人,要是因为别的案子占用工作时间,我算你旷工!
邱华没说话,转头出屋。
“白眼狼,一个个都是白眼狼!”
老韩气的跌坐回椅子,把罗英子刚才放在桌上的文件一把扫出去。
邱华向法院提交了所有财产保全所需的材料,夏舒那边已经散出去了消息,估计最近就会有结果,案件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罗英子正在工位上查案例,前台告诉她有人找,说那人不肯在会客室等,已经去楼下等着了。
罗英子怀疑是要债的上门了,从包里拿出一瓶防狼喷雾,忐忑地下楼。她走出来四下看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罗律师,罗律师!”
罗英子循声看过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是王大福。王大福看起来精神不错,看到罗英子出来,一边招呼着一边小跑过来。
“出来啦?没事了吧?”罗英子笑着打招呼。
王大福憨笑:“人不是我杀的,还能有啥事?案子撤了就出来了呗。罗律师,我后来才知道,是你查清的我的事。谢谢你啊。”
罗英子爽朗地笑了,嘱咐道:“谢什么?律师不就是干这个的吗?王大福,这次虽然是抓错了,可也事出有因。你看你老婆多好啊,你干了对不起她的事,关键的时候她还拼命保你。接受这次的教训,以后老老实实过日子,别再作了昂。”
王大福点头如捣蒜:“是,是着哩,再不敢了。罗律师,我来,是想问你一下,我上次给的感谢费,韩律师分给您了没有?”
“感谢费?”
罗英子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案子是法律援助,无偿的。你给感谢费了?给谁了?给了多少?”
王大福着急道:“给了韩律师啊。我知道是援助,可你们救了我一条命,我不能不领情。出来以后,和老婆商量了一下,卖了几棵树,凑了三万送来了。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就他一个人,我说明了的,里面有你的。他给你了没?”
“没给。给我也不会要的。”罗英子顿了一下,看着王大福问道:“你给他钱,留证据了没有?”
王大福神色忸怩起来:“没--没有。”
罗英子故作严肃道:“别蒙我,留了吗?”
王大福陪笑:“我在里面的时候,里面的大哥经常教育我,做事要留证据,没准啥时候就有用。再说我这事,不差点儿吃了没证据的亏吗?所以--”
王大福有点不好意思,扭捏着半晌才开口:“我用手机录了音。”
“你可真行。”罗英子也跟着笑了,随即又嘱咐道:“没有韩律师,你这案子也翻不过来。要说起来,私自收费是违反纪律的。可这么大的事,拿三万块感谢一下他也不算多。这件事,不要对别人说,你说了,韩律师就有麻烦了。记住了吗?”
“当然,当然。我从来也没打算说,就是怕他一个人吞了,不给你。那我咋谢你呢?”
王大福一看罗英子笑了,也放松下来,赶快点头答应着。
罗英子摆手拒绝:“我不要。你这案子能翻过来我们都很高兴。其实不光我,邱律师做得比我还多,我们都不是为了钱。你送钱的事,你知道我知道就行了,但是,既然录了,留好哦。”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用,也不会删。”
“大福,咱们认识一场,也是缘份。我这儿有你的电话,回头我把我号码发给你,以后有啥法律上的事情,你就给我打电话。”
“哎,哎。罗律师,您忙着,那我走了。”
王大福这次来就是为了专门感谢罗英子的,他本来都想好了,要单独再给罗英子一些表示。他回过头去,罗英子还在那看着他,想着罗英子刚才的话,心下更加感激。罗英子看到他回头,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上前把他叫住了。
老韩不知道从哪听说,罗英子跑到外面去见当事人了,又气的直哆嗦。这个罗英子迈锅上炕,自己拜方丽虹山头让他难看不说,现在还要坏他最重视的规矩。所有实习律师的案源统归于主任,这是老韩给刑辩部立下的铁律,她这刚傍上方丽虹大腿,就敢瞒着他在外面偷偷见客户。他让小田等罗英子回来就马上叫到办公室,今天要是不把她整服,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会跳出来骑在自己头上。
“主任我刚出去了一趟,您找我?”
他在那正运气呢,罗英子送上门来了。
老韩笑笑:“罗律师出门还用跟我报备啊?直接找方丽虹就可以了。”
先阴阳怪气挖坑一顿,等对方紧张局促的不知说什么好了,再贴脸输出,这本是老韩屡试不爽的独家秘技,只是这招的效果好像不如以前明显。
罗英子平静地说:“是王大福来了。谢谢师傅告诉他我也参与了找证据。”
一听是王大福,老韩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他来干什么。”
“表示感谢啊。他说他先来谢完了师傅,那天我不在。这又来向我表示感谢。师傅,没啥事我走了哈。”
老韩原本压着的火好像一下子泄了不少,刚想说什么,却发现罗英子已经推门走了。
罗英子关上门退出来,经过邱华身边的时候小声说:“他收了王大福三万的感谢费。”
邱华微微点头。
三环路上,陈硕正开车载着老丁去见当事人。手机响,中控屏显示是罗英子,陈硕赶紧点了一下,把电话接起来。
“美女。”
“放尊重点。你想知道的那事,我帮你问过了。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王大福说他还没结婚,那傻姑娘就相信了。还有,王大福说他觉得那姑娘在夜总会里可能有一个固定的相好,但也没啥证据。就这样。”
“什么什么?美女--不不不,罗律师,这事很重要,咱们见一面呗。”
“姐很忙,姐没那闲功夫。”
“不不不,啥事比一个女孩的无辜横死更重要啊?这样吧,我中午请你吃饭。你救了一条性命却名利双没收,这不公平啊。哥稍稍补偿你一下。知味居,离你那儿不远,我马上就到,不见不散。”
陈硕挂了电话,一脚油门把车子轰了出去。
老丁一直在专心听着两人的通话,突如其来的推背感把他吓了一跳,他转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不停加速超车的陈硕。
“不像啊”
“不像什么?”
“不像你的菜啊。”
“咦,我的菜什么样?”
“还用说吗?你看看你成天交的那些,水光、硅胶、超声炮,反正全是高科技。这审美趣味,一下子变化这么大了?”
陈硕噗呲一声笑了“哈哈,你把我说得也太不堪了。不过她确实不是我的菜。”
老丁表情玩味道:“不一定。这都两回了,要是再有一回,我就得担心你被夺舍了。”
陈硕还在笑着:“拜托,她是有夫之妇。”
老丁恍然:“噢,那就不可能了,你不会勾引有夫之妇。”
陈硕奇道:“为什么?这世上有我不敢勾引的?”
老丁顿时没了兴致,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才说:“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是成本问题,你算盘打得那么精,成本太高的事情你不会干。”
陈硕再次大笑:“老丁,我为什么愿意和你搭档?知己知彼又臭味相投。哎,你先过去,我最近发现,和当事人谈律师费,你比我狠。你先谈着,我随后到。”
老丁不屑地撇撇嘴:“吃顿饭能是随后吗?陈硕,价钱是我谈下来的,分成的时候我起码得多占一成吧?”
“好好好,只要你好意思。”陈硕一把刹住车:“再见。”
老丁下来,看着一溜烟跑远的车,笑着摇了摇头。
良诚所里有个说法,要是所里哪个年轻点的律师经常出现在知味居,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彻底混出来了,再也不用为了生计发愁,另一种是彻底混不下了,准备改行当服务员。
这饭店规模不大,可开在CBD,又是正经的正餐,价格自然不菲。
罗英子走进包厢地时候,陈硕正在点菜。
“红烧排骨、九转大肠、香炸里脊--”
罗英子把菜单从他手里抽过去:“请客,拿这些大路菜糊弄谁呢?知道女孩都减肥不吃是吧?姑娘,他点的统统不要。两个木瓜炖燕窝,两份鲍鱼捞饭,再加两个青菜。就这样了。”
服务员十八九岁模样,稍显羞怯地给罗英子介绍:“我们这儿的燕窝有六百六十六的,八百八十八的,还有一千零九十八的。”
罗英子一摆手:“一千多的就行啊。”
陈硕听的一脸痛苦,忍不住插话:“你请啊?”
“只要你好意思。”
“哎哎哎,燕窝只要一个就行,去吧。”
“陈律师,请不起客可以不要请,不用打肿脸充胖子。”
罗英子说着,大模大样地在陈硕对面坐下。
陈硕笑吟吟地说:“别人请不起,你我一定要请。”
他好像在罗英子脸上看到什么,问道:“你好像别人那儿吃了气哎。”
“怎么说?”
“一看就长了张受气的脸。美女,这样很丑哎。”
“要你管。说吧,想知道什么?”
罗英子不由得摸了一下脸。
“你给我仔细说说。”
“我在电话上已经说很清楚了。”
那天王大福来找她,临走的时候罗英子把他叫住,两人在咖啡馆里聊了聊何小凤的事。
何小凤毕竟是死在自己的出租屋里,自己还因此住了这么久的看守所,王大福不本想再提何小凤的事。只是心里确实感谢罗英子,她问的事不好拒绝,这才告诉了她自己知道的一切。
何小凤也是个可怜人,打小死了父母,跟着哥嫂长大,哥嫂对她也算不得好。特别是她那个嫂子,觉得何小凤是个累赘,高中念完,嫂子就不再供了,逼她出来赚钱。
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城里打工,又没什么文化,哪会有什么好去处。何小凤在城里当了三个月的服务员,就被人拉进一家叫兰亭雅舍的夜总会。她白天在饭店打工,晚上就去夜总会陪酒。所以,她每年才能拿回家里这么多钱。
王大福原来在兰亭雅舍干保安。据他说,何小凤实际上不想在风月场里干,经常一个人找个没人地方掉眼泪,王大福家离她老家不远,一来二去俩人就认识了。
王大福就骗他自己没成家,想跟她正经谈恋爱,何小凤居然信了,一心一意地跟着他。后来知道了王大福有家室,何小凤就一直追着让他离婚。再到后来,何小凤就出了事。
王大福觉得,何小凤之所以要死要活地非想嫁给他,是想找个人背锅。
“这王大福也缺了大德了,他骗了人家姑娘。这人都死了,到头来还说是想找人背锅。”听到这,陈硕忍不住骂了句。
“可不,没一个好东西。我那天也骂他了。”
“哎哎,我咋听着这么别扭呢,打击面太广了啊。”
“有感而发而已,最近碰到的坏人比较多。”
“实话不好当面说。”
陈硕以手扶额,委屈的不行:“天哪,吃着我一千多块钱一盅的燕窝,居然还说我是坏人。哎,罗律师,你看你都查到这么多了,你就一顺手的再继续查查呗,反正你上次跑也跑出了经验。”
罗英子吸了一口果汁:“又想忽悠我呢?你在想什么?万一查出来杀她的凶手是个有钱人,好多敲一笔钱是吧?”、
“我说什么了?火眼金睛啊。”
“我说什么了?最近碰到的坏人是挺多。”
我陈硕笑笑,也不反驳,问罗英子:“你有没有问他,他觉得会是谁杀了何小凤”。
“问了,你等我说完啊。”罗英子白了他一眼,继续说着从王大福那了解的情况。
王大福说何小凤知道自己有家室之后,追着让他离婚,俩人就翻脸了,自己只想赶紧摆脱何小凤,对她唯恐避之不及,俩人很长时间就没有交流了。本就是露水夫妻,王大福对何小凤了解本来也不多,更不知道何小凤跟谁结过仇,谁可能对她痛下杀手。
“但是王大福最后告诉我,在客人里,何小凤好像有一个固定的相好。她急着跟王大福结婚,或许是想摆脱那个人。”
罗英子说到这,陈硕眼前一亮。
陈硕问道:“能不能把王大福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对当事人的信息保密是律师基本职业素养,想挣钱想疯了吧。”罗英子白了他一眼,然后编辑了一条短信,继续道:“我已经征得他同意了,你去找他吧。”
陈硕笑起来:“想挣钱就是坏人吗?”
罗英子抢白道:“挣带血的钱的不是好人。”
陈硕笑的更厉害了:“罗律师,你司考是怎么考过的?律师只代理好人吗?哎,当我没说,吃饭吃饭。”
方丽虹最近时常会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接罗英子这个案子。
所里那些合伙人平时看起来对她马首之瞻尊敬有加,但那是因为长时间以来,他们跟自己在大多数情况下没有利益冲突,反而在他们彼此争夺利益的时候,自己处在一个居中裁判的位置。但自从她接受了罗英子的委托,所里的反对声似乎越来越多了。
方丽虹知道问题的关键不在这,而在夏舒。只不过她把夏舒安排到陶正那,虽然所里都知道陶正是她的人,但毕竟陶正本就是管委会主任,超脱于各部门之外,他又认识夏舒的父亲。这么安排,那些人在大面上无可指摘,纵有不满也不好发难。
可罗英子这事儿不一样,一个刚进律所的实习生,因为自己带了一屁股债可能让律所被堵门,自己不说及时规避风险让她走人,还收她的钱代理她的案子,为了自己赚钱至律所于不顾,这可给了那些人攻讦的绝佳借口了。
方丽虹知道自己欣赏罗英子的那套说辞对不住悠悠众口,律所要保护自己的律师,在那些人眼里更是一句空话,必须得想个办法。
其实她已经想到了——梅大梁。
梅大梁几乎是所里所有高伙的授业恩师,罗英子又是梅大梁的学生,虽然只是个司考培训班吧。更何况罗英子还是梅大梁亲自写信介绍来的,恩师介绍来的小师妹,自己不保护谁保护,这就捋顺了。
可是方丽虹心里还是有点芥蒂,她一司考培训班出来的,保护小师妹什么的,自己还真说不出口。
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让罗英子把讨债的人弄到所里来,真要到那个地步,自己就说什么都不会服众了。
罗英子一大早就被叫到方丽虹的办公室,邱华也在那坐着,方丽虹示意她把门关上,开口道:“罗英子,出了这样的事,所里能留下你不容易。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些讨债的找到所里来,如果真出现那样的情况,我就是想保,也保不住你了。”
罗英子点头道:“我知道方律师,我不会让那种情况出现。”
方丽虹还是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有信心吗?那些社会上的小贷公司,我之前也了解过,为了讨债无所不用其极。”
邱华看着方丽虹,犹豫了下开口道:“方律师,要不我以英子律师的身份,先去和那些人交涉?”
罗英子拍拍她的手:“邱华,方律师刚也说了,这些人无所不用其极,律师出面也未必有用。你们相信我,我有办法。现阶段,还是我自己去跟他们交涉。”
方丽虹提醒道:“别做违法的事。”
罗英子点头答应:“不会,我知道自己的身份。”
方丽虹轻轻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好,关于这方面的事,你自己处理,以后不用对我说,你去吧。”
“方律师。”
方丽虹刚起身要走,罗英子叫住了她。
方丽虹轻轻地皱了下眉:“还有事?”
“方律师,我明天把代理费支付了。不过是现金,提到所里不方便。明天上班的时候我在停车场等您,咱们在那儿交接一下。”
“不急,先交百分之三十吧。”方丽虹有点意外,随即回复道。
罗英子平静地说:“没必要,既然已经签了协议,代理费就应该交。再说我现在一个人,现金放家里也不安全,我还是一次性给您吧。”
方丽虹还想再说什么,罗英子手机响了。她低头看着来电试试,脸色骤变,匆匆对方丽虹说:“就这么定了方律师,明天早上我在停车场等您。”说完拿着手机就向外冲去。
罗英子冲进楼梯间,举起手机看着,手机显示号码开头是+1,是一个美国打来的电话。
她按着自己的胸口稳定了一下自己,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只有呼吸,没人说话。
“喂?”
还是没人说话。
罗英子又稳定了一下自己,试探地问:“是刘铭吗?”
没人回答。
“刘铭,你还是人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要害我?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夫妻四年,我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吗?好吧,就算有什么问题我没注意到,你可以提出来和我商量啊。哪怕你告诉我你喜欢上了别人,你觉得我是会赖着你不撒手的人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光和别人生孩子,你还偷走了我们所有共同的钱,你居然还借了那么多的债留给我。你对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样害我!害死我你会很高兴吗?刘铭,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回答我啊!”
电话里还是没人说话,罗英子自己却控制不住地哭了。
她捂着嘴,拼命地想不流露出自己的软弱,可是泪水控制不住,声音也控制不住,不得己把手机捂在身上,另一只手捂住嘴,剧烈地哽咽着。
她死死地控制自己,终于把泪水又强压下去,重新拿起电话。
“刘铭,我不想和你废话了,你要还是人,你就回来一趟。咱们该离离,该分分,以后各走各路。”
还是没人说话。
“说话啊。装什么死,说话啊你!”
电话里终于传来了声音,畏畏诺诺,语气游移:“英子,是我妈叫我给你打的这个电话。”
“你妈你妈你妈。你多大了!断奶了吗?她让你说什么?”
“她让我告诉你,最好让她回家去住,否则,她也会对你不客气。”
罗英子一下子崩了,对着手机歇斯底里地叫喊:“刘铭,你还是人吗?我不管你为什么走了这一步,你背着我和你妈商量着,把我害成这样,到这时候了,还站在你妈一边来逼我。你偷了所有的钱跑了,把我逼到绝路上,怎么着,还打算让我孝敬你爹妈?你还是人吗你?我怎么早没看穿你?”
她还在冲着电话大喊大叫,突然发现电话已经断了,传出嘀嘀声。
罗英子愣住,盯了电话几秒钟,突然就蹲下崩溃大哭起来。她捂着嘴,努力压抑着哭声。
突然觉得有人,一抬头,是邱华站在面前,罗英子急忙擦去了泪。
邱华递过来一张纸巾:“对不起,我刚才看你着急地跑出来,就过来看一下。”
罗英子努力控制,却还是没控制住,情绪再次崩溃,她上前一把抱住邱华,大哭起来。
邱华愣住,看着眼前大哭的罗英子不知所措。半晌过后,她轻轻拍了拍罗英子的肩膀:“你还好吧?”
罗英子趴在邱华肩膀上:“对不起邱华,让你看笑话了,我之前就发过誓再也不会为那个人掉一滴眼泪,可是刚刚接起他的电话我还是忍不住。”
邱华又递给她一张:“任何人遇到你的情况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哭出来会好受些,哭够了,我们还要振作起来。”
罗英子抹去眼泪:“谢谢你邱华,你说的对,我要振作起来,不能再哭了!”
手机再次响起来,罗英子以为又是刘铭,身上不自觉的开始发抖,看看来电显示,却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哪位?我罗英子。什么?什么?噢,刘铭,那个王八蛋已经死了!”罗英子说完,狠狠挂了电话。
她看向邱华,脸上挂着泪却突然笑了:“哭不好受,骂出来好受多了。”
电话又响起来,还是刚才的号码,罗英伟稳了稳情绪,接起来:“他借了你们多少?我知道了。他跑了,尽管这些钱我根本不知道,但我会负责到底的。您放心。您给我几天时间,我和您联系,谢谢您。”
罗英子挂上电话,喃喃道:“战斗开始了。来吧。”
她转过身对邱华说:“案子的事,就拜托你了。”
邱华点点头。
厚泽公司总经理办公室,周老板早就泡好了茶,看到罗英子进来,周老板一脸微笑,起身迎着她。
“大哥,又来麻烦您了。”
“别说麻烦。你这个男人,真不是东西,连我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这算什么事?他还叫男人吗?他也就是跑到美国去了,要是在中国,别管他躲到哪个角落里,我找到他剁了他。”
“大哥,咱们不提他,不值得咱们一提,有件事我得拜托您。”
“你说。”
“从昨天开始,要债的陆续找到我了。”
“啊?这些人,我和他们说了你的情况,说别找你,到底还是找了。也难怪,他们知道人跑了,都有点慌。”
“不怪人家,怪刘铭不是东西。大哥,刘铭在外面借这些钱,我一点也不知道,但我得认这个账。您和他们熟悉,您和他们打个招呼行不?他们要讨债,就直接去法院起诉我去,别让他们到我所里闹。你告诉他们,要是他们闹,我在律所就没法干了,那这些钱我就不还了,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呗,他们不想让我过,我也就不会还债了。”
话说到这,周老板的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色。
罗英子知道,做放贷这行的,只要债务人有钱,哪怕是他的亲戚朋友有钱,他们都有办法搞出来让人还了。就算亲朋好友都没钱了,他们也不会去起诉,因为他们收的利息远远超过了法律保护的范围,实在没钱还就欠着,反正随时可以补借条,说不定债务人还能再拉一个人进来给他担保。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像周老板这样的人,是不会进法院解决问题的。
果然,片刻后周老板为难地说:“妹子,你知道。干我们这行的,不愿意和公家打交道。”
罗英子笑着说:“我知道。您放心,我不会在法庭上和他们过不去的,我就是想从法律上和他们做个了断,免得留下后遗症。周老板我不想瞒您,要是全还,我真还不起,所以想通过法庭,请法官做个调解,大家商量一个可以接受的比例,我好公平地还钱。”
周老板想了想,一拍大腿:“好吧。哥别的不行,这点威望还是有的。可到时候,你别提什么非法放贷的事。”
“您放心吧大哥,这事,尽管刘铭借的钱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借的钱我也从来没见,但我认账。你告诉他们,到了法庭上我也不会和他们纠缠,就想快结快了。”
罗英子向周老板微微鞠躬:“您帮我,我不能让您为难。谢谢您周大哥,刘铭这辈子要是做过一件好事,那就是因为借了您的债让我认识了您。”
周老板一直把罗英子送到门口,罗英子上车后摇下窗户向他挥手。
周老板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原本遮住日头的那片云被风吹散,阳光撒下来,撒在罗英子脸上,晕开一朵朵圆形的七彩的花。周老板恍惚了一下,忽然很想多说点什么安慰她,话到嘴边却很简单:“妹子,想开点,天塌不下来。”
“我想得开着呢。我走了大哥。”
罗英子一笑,晕开的花好像又向外绽放了一段。
不管从哪个角度去辨析,“想得开”无疑都是一种乐观主义,人们多用“老王这人想得开”,来表明老王豁达积极的态度,然而人们却经常忽视老王在“想得开”之前,是遭受了怎样接二连三的重创。
罗英子赶到工商局时,邱华正焦急地等在一台自助电脑前。
邱华在查英詺公司资料时,发现早在三月时,英詺公司的法人代表就从刘铭变成了罗英子。她赶紧跑到工商局调取原始档案,发现变更登记中不光有股东会决议、公司章程修正案,罗英子的身份证复印件,还有她的签名的委托书。
罗英子难以置信的翻着手里的材料,邱华说道:“你这个丈夫,这盘棋下得可够大的,我查了查,三月份变更的,从他变成了你。他不是五月份跑的吗?起码两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
罗英子拿着材料来到柜台,慌乱地指着各种材料商自己的签名:“同志,这个签名是伪造的,这些变更材料通通都是伪造的”
工作人员接过材料,一脸狐疑地看着。
“这些材料没问题啊,身份证是不是你的”
“身份证是我的,但签名是假的,我没有签过!”
“变更法人本人不应该到场吗?”
“我记得到场了呀。”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根本没来过!。”
工作人员看她一眼:“那就没办法说了。当时是一个女的拿着身份证和男的一起来办的。难道那个人不是你?”
邱华看了眼墙上的摄像头:“你们这儿不是有监控吗?能不能让我们看一下。”
工作人员明显有点烦了:“我去请示一下。”说着进去了。
罗英子喃喃道:“没准是带了温莉来冒充我办的。”
邱华小声说:“也有可能是拿来了伪造你签名的委托书。啊......事情有点不妙。”
罗英子紧张道:“怎么?”
邱华沉吟着:“他的银行贷款,没准也是这么办的,要是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伪造,开庭也会不利。”
“可是如果能拿到监控--”罗英子话没说完,那个工作人员出来了:“对不起,主监控上个月坏了,修过后之前的记录都没了。其他监控也保存不了这么久。”
“什么?这么巧?”罗英子刚要说什么,被邱华拉走了。
两人上了车,罗英子一脸木然地看着前方。
邱华开口道:“报案吧。”
罗英子没说话。
“报案,让警察来调取监控,他们就不得不拿出来了。”
罗英子还是没说话。
邱华奇怪地看她一眼:“不舍得?”
罗英子摇摇头。
“不是不舍得,是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现在还不行。”
罗英子猛地拍了下方向盘:“邱华,你别骂我没出息啊,这件事,对我是个天大的谜,我怎么也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你不知道我和刘铭的情况。我俩几乎是手牵手一块长大的。在我眼里,刘铭就是一个善良无害的动物。你可以说他没本事,说他软弱,说他听他妈的,这些我都认。可我怎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我做这些。我能想到的是,我找过温莉的前男友,知道温莉身上有我不知道的另外一面,刘铭是她手里的猎物。”
“被自己的丈夫坑了,却怪别的女人。”
邱华把脸转向外面。
“我也知道这么说没出息,所以我不说,我只是在分析原因。如果只有刘铭一个人,打死这些事他也做不出来。我不是说他没那心,是说他没那能力。”
“难道还想和他破镜重圆?”
“我咋那么没出息?我就是想知道他为什么。”
“报了警,万一他哪天回国,抓回来不就知道了?”
罗英子一下子被噎住,半晌才声音略显沙哑的说:“报了警,他妈得到消息一定会告诉他,万一他不回来了呢。而且他知道了,温莉肯定也会知道。”
邱华转回头来看着她:“可公司现在法定代表人是你,从变更那天起,这公司的所有债权人都会找你。”
“走一步看一步吧,再看看银行那边的情况,实在没办法,我就报案。”
罗英子打开车窗,闭着眼睛呼吸着。
邱华也叹了口气。
“好。那在前面你把我放下来,我要去法院办财产保全。方律师已经联系好了,法院答应会派人帮咱们调取刘铭银行转账的情况。对了,财产保全要提供担保,你还有什么财产可以担保吗?”
“没了。房子已经被他抵押了,汽车法院不认,只能拿钱。得多少钱?”
“你的房子大概值一千多万,加上其他诉请...让保险公司出保函的话,大约在千分之二左右,你现在还有现金吗?方律师说,如果你没钱,律师费可以少收一点。”
罗英子摇了摇头。
“不行,我不能少了方律师的钱。我另想办法吧。”
方丽虹办公室,邱华在向罗英子和方丽虹说着目前掌握的情况。
刘铭从出走前半年开始,陆续借了四五家高利贷,总数有近五百万。自从他走了以后没人还利息,利息越滚越高,目前已经到了六百万左右。临走以前,刘铭又用房产做抵押从银行贷了一千万。通过法院调取的信息来看,刘铭以生意往来的名义把这一千万打到了国外的账户上,另外还有一部分钱打入了一个私人账户,据夏舒打听到的消息,那应该是一个地下钱庄的账户,也就是说,也转移到了国外。
汇总起来,目前总计有一千六百万的债务,而且这个数还在每天往上涨。
从公司的情况看,公司现在的股东是罗英子和刘铭两个人。罗英子是大股东,占股百分之九十,刘铭占百分之十。公司早在三个月前就停止了经营,停业前也早就是亏损状态。
据之前的公司流水判断,最初刘铭借高利贷,或许是用来经营的,后来经营不下去,就遣散了员工,关了门。但在关门以前,把公司法定代表人变更成了罗英子,即使罗英子对此不知情。银行那边,方丽虹没敢惊动,估计情况一样。
方丽虹开口道:“假设如我们推测,刘铭前期借的高利贷主要用于了公司经营,后期贷银行的钱,也以业务款项往来的名义转到国外公司,那说服法官认定这些钱没有用于夫妻共同生活,从客观上来讲是很难的,毕竟借款从刘铭出走半年前就开始,而且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公司法人和控股股东全都变成了你。”
罗英子一直在静静地听着。
方丽虹看着她:“我不想吓唬你,但你得做好准备。”
罗英子抬头问:“我需要做什么准备?”
方丽虹没说话,看了邱华一眼就走了。
邱华关上门回来:“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会整合资产、处置贵重财物,保留现金,考虑今后生活。”
罗英子听了不说话。
邱华犹豫了下,开口道:“方律师说,你现在这么困难,这一百万她不能收,她只收五十万。剩下五十万,英子你找个地方藏起来吧。”
罗英子低着头:“不,协议签的是一百万,我已经付了,不会再拿回来。另外,车我也不卖。”
“为什么?到现在了还想过以前的日子?”
“是的。到什么时候,我都想活得体面。如果我卖了车,法院可能会认为我转移财产逃避债务,将来把我列入失信人名单,我这辈子都没办法翻身了。另外,那些讨债的知道我卖了车,藏了钱,也会来找我闹。到那时候,我还怎么在良诚所立足?”
邱华说了最坏的结果:“可是,你现在不做准备,将来可能都会被执行走。”
罗英子看着桌面上厚厚的材料,其中有不少还带着伪造的签名,长长吐出一口气。
“没办法,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只怕到那时候,你连翻身的机会都没了。”
“我只能咬着牙对抗,避免那种悲惨的命运,而不是逃避。”
邱华想说什么,张张嘴,突然说不出来了,拍拍她出去了。
“她疯了?”
隔壁会议室里,方丽虹吃惊地瞪大眼睛。
邱华让罗英子尽快处理财产,其实是方丽虹授意的。这些建议不在法律许可的范畴内,律师不能光明正大的提出来,她又自恃身份,所以才让邱华去交代。
“她说她不想将来被法院列为失信人,她宁愿迎上去。”
“她傻吗?她的财产如果都被执行走了,还顾得上什么失信不失信?”
“她说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想活得体面。”
“都这样了还想活的体面?”
方丽虹愣了愣,感慨地叹了口气。
方丽虹和邱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夏舒。
方丽虹示意夏舒给罗英子介绍她了解到的情况。
夏舒开口道:“我通过我在美国的同学了解了一下,你先生--”
罗英子随即打断:“刘铭。”
刘铭现在在洛杉矶。几个月以前,他在洛杉矶一个尔湾的地方购置了一处房产,价格大概在80万美元左右。刘铭在尔湾安顿下来后,就开始办理投资移民,巧合的是,夏舒也有个在美国专门做投资移民的同学,刘铭找的代理,就是这个同学。夏舒最后担心地表示,刘铭已经拿到了临时绿卡。
也就是说,第一,只要不想回来,刘铭就可以一直合法地呆在美国;第二,他的移民行动,早就开始了。
罗英子又听的说不出话来。
方丽虹问道:“你一点也不知道?”
罗英子摇头:“不知道。早就开始就做移民,成天和我同床共枕,柔情蜜意,我居然一点也没觉察。”
“我听邱华说,你一直认为他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人。”
“是啊。我到今天还这么以为。我俩一块长大,虽然他比我大,可实际上我更象姐姐。小时候,我一直欺负他,以后成了家,家里什么事,也是我说了算。我怎么能想到?”
“那你能想得出来吗?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这几个月想得头都疼了,实在想不出来。他勾搭上的那个女孩我现在知道不简单,但我总不能把自己丈夫做的事赖到别的女人身上。”
方丽虹看了看她:“那你最好还是想一想,找一找原因。我的意思,不是分析你们感情破裂的原因,而是说,如果他只是想逃债而对你没有很大恶意的话,也许他可以在不损害他利益的前提下出具对我们有利的证言。证实没用于共同生活。也许用处不大,但谁知道呢。”
罗英子神色痛苦:“我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以前我觉得刘铭没大缺点,就是性格有点软弱,随他爸。他有个强势的老妈,和我关系不太好,可以前在我和他妈之间,他一直站在我一边的呀。我过去觉得我了解他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可他现在的做法一次次突破我的想像,我都不自信了。我原来认识他吗?”
方丽虹好像有些于心不忍,她不再看罗英子,站起来走到窗边。
“你尽量试着弄清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对你,对我们接下来的诉讼都很重要。”
罗英子打开手机QQ,和刘铭的对话框里,全是罗英子的留言。她打出一行字,却发现刘铭把她QQ也拉黑了。
从良诚所出来,罗英子没有回家,她在便利店买了几瓶咖啡就往高速口开去,一路向南。
后山上,王大福一个人在果园里干活,听见下面有动静,循声看过去,陈硕西装搭在手臂上,皮鞋上全是泥,气喘吁吁地上来了。
凡在看守所住过的人,哪怕只呆了几天,对于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都会有超出常人的警惕。王大福看着陈硕,举起铁锨。
陈硕赶紧高举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王大哥,您好您好,我不是坏人。”
他忽然想到什么,赶紧讨好地说:“王大哥,我是陈硕陈律师。罗英子罗律师知道吧,我是她好朋友,就是她介绍我来找您的。”
“有事吗?”王大福依然没放下戒备。
陈硕笑着:“我想问问何小凤的事。你说感觉何小凤在夜总会里有个固定的相好,这种感觉怎么会产生的,总会有原因吧?你仔细想想,到底是些什么事情让你产生了这种印象?”
王大福铁锨插在地上,想了想又拔出来拎在手里。
“你等着啊,我去撒泡尿。”
“撒就撒呗,这又没别人。”
“我还是去一边,你等着。”
王大福拎着铁锨走进不远处几颗果树后面。
陈硕笑着嘟囔:“还挺注意保护隐私。”
罗英子还在高速上一路疾驰,王大福正来电话说一个叫陈硕的,自称是她的好朋友,来打听何小凤的事,罗英子听的哭笑不得。
“他说是我好朋友?”
“啊。他是这么说的。他骗我的是吧?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罗律师,我去把他赶走。”
“别。我和他也算得上是好朋友。他打听的事,你要知道什么就告诉他呗。我开车呢,先这样。”
罗英子挂了电话,想了想,摇摇头。
“好朋友。真不知廉耻。”
王大福从果树后面钻出来,对陈硕的态度马上亲热起来,招呼着陈硕一起坐下。
王大福两手握拳,大拇指对在一起,嘿嘿笑着:“你和罗律师是那个吧?说起来,还是你们有文化的人,有眼光,你看看罗律师有多好。”
陈硕煞有介事地连连点头:“是挺好,是挺好,都一见钟情了。王大哥厉害啊,这都能看出来。哎,你怎么就觉得何小凤有个固定的相好呢?”
“我真说不出来。我就是觉得吧,她开始想和我好的时候,似乎在躲什么人,有几回还让我到兰亭雅舍那儿去接她下班。后来和我好了以后,我也经常觉得她害怕。我觉得她逼我离婚,也是想赶快找个依靠好摆脱那个人。”
“你觉得那个人是夜总会的吗?”
“我觉得不是。”
“为什么不是?”
“有一天她让我到兰亭雅舍门口去接她,她一出门,不知道看到什么,转身又回去了,打电话给我,让我到后门接她。”
陈硕赶忙问道:“她看到了什么你不知道?”
“不知道。天太黑,我转身找了找,没看到人。”王大福回想着当时的场景,摇摇头。
陈所陷入了沉思。
王大福或许是坐的太久感觉累了,起来伸着懒腰走了两步,他脚步踏过的地方,有一只被踩扁的小虫子,还在蹬着腿兀自挣扎着,片刻后就不动了。
罗英子站在家门前,深呼吸整理着自己的表情,门一开,她就冲着老妈扮了个淘气的表情。
“妈,我又回来了。”
母亲什么也没说,一把把她拉进去。
母亲把罗英子按在沙发上,看着她:“英子,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不想闷死妈,就和妈说明白。”
罗英子一脸无辜:“妈,不是和您说了吗?刘铭喜欢上别的女人,搂着她跑了。现代社会,出轨、找小三、今天好了,明天离了,这不很正常吗?你闺女还不是离开他就不能活。”
“那你就没别的事瞒我?不然你为什么把房子也卖了,还把钱藏到家里来?还有刘铭他爸妈,在北京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搬回济南来了?”
罗英子眼睛一转:“妈,什么也瞒不过您眼睛。刘铭跑了,把老爹老妈留下叫我侍候,你闺女是吃气的人吗?我干脆把房子卖了,不让他们住。”
母亲长出一口气:“我猜着就这么回事。英子啊,你爸马上要下班回来了。他为这事很生气,一会儿冲你发脾气你可做好准备。你爸是爱面子的人,他受不了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罗英子摸不着头脑:“我卖个房子,别人戳我爸脊梁骨干什么?”
“是这样,你公公婆婆--”
母亲话刚开头,门开了,父亲提着包进来,一看到罗英子,脸上先是惊喜,不知道为什么又变了变。罗英子不明就里,乖巧地起身迎过去。
“爸,下班了?”
“英子,房子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呀我的老爸,您啥时候能关心自己的闺女胜过别人啊?我刚给我妈解释了,刘铭跑了,把他爹妈留给我,我不想再见他们,就把房子卖了,把他们赶了出来。就这么回事。”
父亲脸色沉了下来,把包重重地放在柜子上。
“英子,这是你的不对。你和刘铭有矛盾解决你们的矛盾,你这样对待一对老人算什么?你不叫人笑话吗?”
“谁爱笑话谁笑话。刘铭背着我干的那些事,全有他父母的参与。他们害我的时候咋就不怕人笑话呢?”
父亲脸色更难看了,他把一只手背过去,好像在教训自己不成器的学生。
“那你也不能把他们赶出家门啊。他们回来以后四处哭诉,闹得满校风雨,你让爸的老脸往哪搁?”
这时坐在一旁的母亲开口道:“这不,你爸非把咱家那套老房子给他们住了。”
罗英子本想去给父亲拿拖鞋表示讨好,听到这话一下子愣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