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餐桌上，只剩下三个大男人。
不，两个男人，一个涉世不深的男孩。
气氛竟然莫名的和谐的许多，慕黎夜的视线从刚才门口的方向默默的收了回来，他的神情又恢复了以往的漠然，仿佛刚才那个挂着邪气的笑容同程小展开玩笑的男人，仿佛不是他。
“你不用担心，雪沫不会欺负她。”凯文拿起面前的那一杯酒，像是发着火般灌了一大口。
刚才慕黎夜看向门外的时候，明显的眯了眯，防备又忌惮，说实话，那样的眼神，就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慕黎夜嘴角的笑容愈发的深，没有明说，却有了然于心。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沉，以至于程小展刚吃下一只饺子，就差点被哽到了，原来吃东西不专心，真的会吃到鼻子里，他差点咳了出来，连忙喝了两口橙汁才算好。
杯子里的橙汁喝了大半，这时欧文蹙眉，不悦道：“这是什么果汁？”
“鲜榨果汁，怎么了？”慕黎夜回答道，表情有些疑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常温的。”
但凯文的表情却不见好，他伸手把程小展面前的那杯果汁拿了过来，用手掌握住了杯子还不够，有用手背摸了摸被子的后方，好像真的非常认真的再给这橙汁试着温度。
慕黎夜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难道是程小展不能喝果汁，又或者是吃橙子过敏？
许久，开完才不悦的说了一句：“这个季节有橙子？”
慕黎夜的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说这个，吓死他了。
“这些水果都是进口，并非基因……”
慕少难得肯耐着性子解释，只是因为这对象的程小展，而且他对凯文本身是没是多少敌意的，而且他也知道，凯文其实照顾他的时间比较多。
他先程雪沫一年多回国，就一直照顾着他，每次去看他的时间和频率，比程雪沫都多。
如果刚才在他面前发出这番质疑的人，不是凯文，而是程雪沫，慕黎夜才懒得解释。
但欧文显然没有给他这个面子：“那也不行，谁能百分之百保证进货的渠道，而且越过了时差，生物基因的稳定性自然会受到影响，因时制宜，生活在哪里，就吃哪里的当季食物，是基本的养生之法。”
那一道道熟悉的声线响彻在迷雾般的餐厅里，听得慕黎夜的脑子有几分发蒙，可气氛的因子却无意中活跃了起来。
有时候，时光转换并不需要爱因斯坦的各种理论。
“你就胡说吧，小展是心脏不好，肠胃又没有其他的毛病，男孩子哪能养得这么娇贵？”慕黎夜毫不示弱，同样有理有据。
他并非抬杠，而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他当年看了不少心脏病相关的资料，其实心脏病人是可以有适当的运动的，很多人还能坚持慢跑和快走。
包括把程小展搬来现在的疗养院，也是他让他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的起步安排，上课读书认识朋友，拥有正常的人生，后面可以接触一下简单的游戏，甚至是一些简单的运动。
连个橙子都不能吃？这是养祖宗呢？
“但小展是病人，一切要以他的健康和生命为准则，他的饮食，还有他的情绪都要特别的注意！”凯文义正言辞。
慕黎夜做的一切事情，在他看来都是在刺激这孩子，尤其刚才，那多少儿不宜。
还有，他一再让程雪沫难堪，这些事情让程小展看在眼里……
他就是这样，从来都只顾着自己肆意妄为，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的立场。
“呵！”慕黎夜浅笑，嘴角那一丝嘲弄的弧度很是明显，果然不是橙子的事。
凯文依旧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他觉得自己说的没错。
慕黎夜的却始终保持着刚才笑容，嘲讽，神秘，他像他是那个知晓一切的霸主。
凯文站起来，给程小展倒了一杯温水：“你先喝这个，我晚一点让人榨苹果汁给你喝，苹果好，一年四季都有，想喝甜的，也可以喝些蜂蜜。”
程小展接过水杯，放到一边，虽然不开心但也没说什么，这么大的孩子，谁不喜欢喝甜的。
然而，下一刻慕黎夜就把刚才那被橙汁放在了程小展的面前。
程小展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慕黎夜转眸看凯文，蓝色眼底浮上一层明亮的光，诡谲又阴柔，一层泛着冷光的涟漪迅速荡漾开。
何凯文……
慕黎夜初见何凯文的时候，他也是如今这般，冷傲正经，不近人情，对他……
或者说对“他这一种人”都带着疏离般的鄙视，他怕品学兼优，家境一般，虽然不像程雪沫的家庭那般困难，家里没有收入，还有个得了心脏病的表弟。
他是离异家庭出身，父亲在工地干活，母亲在家全职主妇，而且继父那有个姐姐，不久母亲又生下了同母异父的弟弟，他的未来学费对他的家庭来是个很大的负担。
当时，他就算是接受了慕老太太的帮助，却也不愿意亲近跟慕黎夜和苏砺远，那是他骨子里的自尊心在作祟，可这些也怎么也敌不过青春期的心动，为了程雪沫，他妥协了。
如今，他是大名鼎鼎的珠宝设计师，性格在圈内也是出了名的怪异跋扈，从不屑跟圈中权贵打交道，即使这样，对他的声誉和发展依旧没有影响。
对于那些灯红酒绿，光影交错的应酬，他从不出现，从不出席，更谈不上给谁面子，对那个他明明触手可及的圈子，他确实本能的嫌弃和拒绝。
这辈子，他甚至都没有醒过再跟慕黎夜见面，可是命运就是喜欢捉弄他。
他不喜欢那地，可他想要的人却好像是天生属于那里。
慕黎夜盯着凯文看了好一会儿，视线才渐渐的收了回来，他的眼底发深，他总觉得何凯文的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正直。
现在也一样，一如当年。
“我当然相信，她不会欺负她。”慕黎夜突然发生，字字分明。
两个名字都用的代词，可他们都懂。
“什么？”凯文语调随意，语调却沉得发紧。
慕黎夜浅笑，姿态依旧不可一世：“她没那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