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黎夜，等外婆醒了，你让营养师做些好吃的东西给她吧，以前外婆最喜欢吃辣的，味道重的东西，你一定不知道，我小学的时候，第一次吃麻辣烫是外婆带我吃的，那天她接我放学，我盯着学校门口那一串串躺在红色辣汤里的食物流起了口水。”
“然后，外婆问我想吃么，我说想，可是妈妈说，那些东西不干净不能吃，谁知道外婆马上就说，她也想吃，然后我们就痴痴的望着那一锅麻辣烫，现在想起来外婆是真的喜欢吃呢，不过外公不让她吃，后来我跟外婆对视一眼，一起咬了咬牙，说，吃！”
说到这里，季宛白的眼睛里抹上一抹湿意，她的眼睛明明笑得弯弯的，明明讲的那么好笑，画面感那么强，怎么就那么让人想落泪呢！
季宛白吸了吸鼻子，把刚要流下的眼泪又憋屈了回去，与其说是硬憋，其实她根本就哭不出来，因为太难受了，所以根本就哭不出来。
无能为力，是这世界上最可悲的四个字。
她的眼睛渐渐模糊，心里压抑得愈发难受，她想找个出口，找个出口好好发泄自己的无能与无奈，可是却连这样的力气和勇气都没有。
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都紧紧的，像是要把自己的指甲给掐断了一样……
“然后呢？”
一道清亮的男生闯入他的耳朵，打断了他渐渐坠入深渊的思绪。
仿佛是缓缓而流的小溪，突然闯进了她的缩紧着的心脏里，缓解着她的疼痛与难过。
她扬了扬头，抹了一把眼睛附近并不存在的眼泪，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就吃了呀，晚上回家的时候，我跟外婆都撑得吃不下饭，经不住外公和妈妈的追问，我才说外婆带我去吃汉堡了，虽然还是被骂了，但是总比说吃了路边的麻辣烫好，可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么？”
说到这里季宛白笑得越发灿烂了，整个人都像是有了精神一般，手也放松了，人也坐得更直了。
她看着昏睡中的外婆，眼前柔和了许多：“我们因为下午吃了东西，所以都没有吃晚餐，外公他们也懒得理我们，结果到了晚上的时候，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外婆突然拿着汉堡到我房间里，她说这是她晚餐的时候散步出去买的，就知道晚上也会饿，然后跟我跟外婆就一起躲在我的小帐篷里吃东西，最搞笑的是，后来我跟外婆第二天一起拉肚子，拉了好几天才好，但我们都不承认是麻辣烫的事，一定是晚上喝了冰可乐！”
季宛白突然笑了起来，明亮的皓齿露出来，整个人都仿佛轻松了好多，她的手下意识的握住了慕黎夜放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轻轻把他拉倒身前。
她的眼睛终于找回了焦距，她温柔的看着她，眼睛里闪着为褪去的泪花，却有充满了笑意，不似刚才那样，绝望的令人心疼。
慕黎夜伸出手，将她手放在掌心里，顺着她的视线，看着病床上的谢老太太。
“慕黎夜，我知道外婆一直做化疗很辛苦，还有吃那些难吃的要死的营养餐，等她醒过来了，我们准备一下好吃的，好不好？她……”
季宛白的声调突然梗咽了，整个人在颤抖不已，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一直悬在框框里的泪水，突然之间夺眶而出，大朵大朵的溢了出来。
她紧紧的握住了慕黎夜的手，难受的脸呼吸都是泪：“我知道，我都知道……”
慕黎夜怔怔看着她，眉心锁着异常的紧，见他如此难过的模样，他何尝不心痛，恨不得以身相替。
慕黎夜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的无能，之前他跟季宛白每次发生矛盾的时候，他苦恼，他纠结，他难受。
谢老太太病了，他可以找医生。
季宛白想逃，可以用强制的办法，不惜手段的把她留在身边。
就算她是仇人之女，他都想好了办法，只要她不知道，只要她能怀上她的孩子，一切都不是问题。
可是现在呢……
他看着她难过，却毫无办法，纵使他家缠万贯，权利滔天，聪明绝顶，可也拿“生离死别”四个字，毫无办法。
“小白，别难过。”他轻声安慰着他，长臂缓缓的绕到她的身后，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
季宛白摇头，她拼命的摇头，好像是否认了，她就能够真的不难过一样。
她将埋在慕黎夜肩膀上的脑袋抬了起来，目光彷徨的看着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外婆：“我不难过，我才不要让外婆看见我难过，现在……”
“现在都过年了，哪里还有街边的麻辣烫？慕黎夜你帮我好不好？你去给外婆准备一些吃的，麻辣烫，还有炸年糕，烤土豆，都是她喜欢的！求求你，你让人去准备，你做得到的，你做得到的，是不是？”
她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去准备这些，她只能去求最有可能能够办到这些事情的人，那一刻她没有任何迟疑。
季宛白激动的抓着慕黎夜的袖子，生怕少说了一样，她已经不知道还能为外婆做什么，只能这样……
只能这样她才能不那么难过！
慕黎夜的心里何尝不是一下下的钝痛，他的脑子像来转的很快，可是这一刻却像是停驻了一般，印象中，这是季宛白第一次对他提出要求。
天知道，季宛白对他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居然要冬天里的麻辣烫。
如此卑微。
就算是当初，她在求他让他出去工作的时候，也是充满了算计，虽然态度放软了，却没说一个求字！
“小白，外婆的身体不好，咱们……”
慕黎夜不是想扫她的兴，也不是故意不帮她，只是这些东西，恐怕老太太心里想吃，等她醒来了也没什么胃口，而且卫生问题确实堪忧。
他的智能厨房再厉害，那些不干净的路边摊也是大多放了化学原料的，那种味道一般的食材难得做。
季宛白听到慕黎夜的话以后脸色马上变了，冲了慕黎夜又是一嗓子的大喊：“慕黎夜你到底懂不懂，到底懂不懂，外婆……她需要的不是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