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狂暴的风沙如同失去了目标,渐渐平息下来,一切归于寂静。
风沙之中再也没有三人的影子。
只有本来用以遮蔽风沙的巨石之上,还保留着能量爆炸开来留下的巨大豁口,是这场惊心动魄战斗留下的证据。
原本三人所站之处,只剩下了碎成几块的八卦阵盘,已经失去了光泽,旁边碎得零零星星的东西,便是岑漱御灵阵的阵基,可以说是面目全非。
那么,三人去哪了?
这就要把时间倒回到之前。
就在八卦盘破碎的瞬间,一道耀眼的红光在火焰巨住的掩饰之下从盘心冲天而起,如同一道剑光,轻易撕裂了魔界的空间——
这是岑漱作为始作俑者也显然料想不到的场面!尽管她早研究过五行相撞再辅以星辰之力,加上另外一种旗鼓相当的力量足以撕开空间结成通道,但一直未有机会试验其理论。
修士到化神其实本就足以撕开空间,但那只是在已了解空间之中的闪转腾挪,而非在未知空间之中产生稳定长期的通道。而这一次,八卦盘的破碎和御灵阵的崩解,煞阵坎水,八卦离火便是水火相撞,岑漱对星辰之力可以说是信手拈来,早就在驱使八卦盘时悄悄加了进去,最后,还有源自魔尊的魔气,这几种力量被岑漱凑齐压缩到了一个点,在那一刻形成了一个短暂但强大的能量漩涡。这股能量漩涡如同一把利剑,瞬间撕裂了魔界的空间,形成了一道狭窄的通道,最终在火光掩饰下,三人通过此种方式,进到了一个未知的空间。
未知空间的危险和魔尊相较,倒未必能安全到哪里去,只是岑漱和鸦隐也无法,就算不带着方漆,两人也实打实打不过魔尊。更别说那风沙为魔尊所控,他们的踪迹于魔尊而言简直了如指掌。留在魔界,他们必死无疑;而进入未知空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实在是无奈之举,只能赌上一赌了。
进入空间以后,两人立即失去了对时间与空间的感知。
但岑漱注意到那能量炸开的裂口转瞬便封死了退路。知晓魔尊此次是真的失去了他们的行踪,这反倒是让岑漱松了一口气。顾不得观察周围环境,她转而去看方漆和鸦隐的情况。
方漆倒也还好,那属于魔尊的魔气如今定位不到魔尊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想揪出来是轻而易举,岑漱轻轻松松便解决了,但鸦隐的情况就算不上好了:他一身魔气外溢,显然也受了不轻的伤,想也是鸦隐几乎是离能量爆炸最近的,岑漱方漆都落后他半步,那炸开的能量几乎全被他有意挡住了。
“我没事。”鸦隐见岑漱把注意力投过来,没再沉默,压抑地说了一句话,咽了一口血。自己默默拿出个什么东西背过去吃了。
气血翻涌,说明五脏六腑受了伤。这不能叫没事,然而岑漱无药可救他,魔和人用的药是不同的,这下只能罢休。
至于鸦隐吃了什么还需要避人耳目,岑漱心中有数,也嗅到一丝血腥气味,却只能默然。她早听说高阶魔族以同类魔丹或是魔兽血肉为食,可以提升修为恢复伤势,没想到是真的。
查看过两人情况以后,岑漱和鸦隐商议,打算出发。两人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寻找出去的路。
虽然方漆人也还未醒,但是她情况特殊,不能直接叫醒,因此岑漱不考虑此项。
岑漱三人进来时大概是因为空间刚打开,那个位置相对其他地方较为稳定,没有出现其他状况,接下来走的路却状况百出——没有“方向”,没有光芒,哪怕回到上一息踏足的地方也可能一脚踩空,比这更糟糕的是有时灵力和魔气也不能在其中使用,忽灵忽不灵的,因此,岑漱只能从储物玉佩中拿出了一条坚固的缎带,将三人绑在一起。除此之外,时不时还会有几道锐利的能量刮过来,无声无息,几乎无从反应,岑漱险些被刮瞎了眼睛。
这样走了不知多长时间,连带着被岑漱保护着的方漆也伤痕累累了。
时间在此根本没有意义。岑漱想,修界中有一说法是修行无岁月,那和她眼前境遇相比实在是小题大做,她拿着在凡间买过的木刻在这里试验时间长短,发现有时木刻在她眼底下就能腐烂了,有时候岿然不动——连时间在这里都是乱套的。
有时岑漱也和鸦隐聊聊天。两人会聊一聊三百年前的九霄天,会聊一聊各自的师父,同门,会聊一聊方漆陷入的奇怪梦魇。
倒不是因为两人都特别想聊天,而是因为周围太过安静——没有一点声音,鸟语虫鸣,草叶木落,水声……人声……什么都没有。
如果清醒着听不到任何声音,人是会疯掉的。就是自己和自己对话,也是声音。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
即便有时候两人没站住人都往下摔了,也不一定能落到底。
好奇怪……岑漱心里闪过无数回这个念头。为什么她会觉得在黑暗中下坠十分熟悉?好像、好像在这种情况里,度过了几百年一样。还不是之前在归墟的那种感觉,在归墟时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落到底,而现在……
不知为何,岑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暗地引导着她。那种感觉若有若无,仿佛是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的脚步。她试图去捕捉这种感觉,却发现它难以捉摸,仔细感知又根本不存在,一时间,连她也有些急躁。
岑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这片死寂、压抑、仿佛被时间遗忘的禁地中,任何异常都可能是致命的陷阱,但也可能是唯一的生机。
她深呼吸之后,放缓了心情,捕捉着那股奇异的、微弱的“感觉”——那并非视觉或听觉,更像是一种天生的共鸣。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异常清晰地指向了某个方向。
岑漱觉得,跟着这种感觉,或许可以找到出路。
她给自己鼓了鼓气,低头看向方漆。
方漆依然昏迷不醒,但呼吸还算平稳。岑漱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低声说道:“方漆,你要撑住,就要回家了。”
时间在这片永恒的沉寂中失去了刻度。不知又过了多久。是几个时辰,还是几天?
这时,岑漱忽然觉得,自己看到了光。
并非视觉上直接看到的光,而是……感知。
那是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存在感”,突兀地出现在岑漱的感知里。
“哪来的光?”鸦隐疑道,即便是他的脾性也有些着急了:这无边无际的无名深渊里,哪里有光!
有的……岑漱喃喃道:“有……我听见了,星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