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公子拿扇子抵着嘴唇，咳嗽一声，起身道：“父亲，元兆，我先去看看宴席怎么样了，你们聊，你们先聊。”
顾元兆不置可否，笑容以对。
杜公子出来后，径直走到旁若无人的主仆二人身后，伸出大掌就抓住杜明珠后脖子，捂着她嘴就把人带出来。
气不打一处来地拿折扇敲她头，“你说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这么不知羞呢？人家一个外男在家里，你就这样抛头露面跑出去，你让我们脸往哪儿搁？”
“哎呀，哥，你打疼我了！”杜明珠原地跺脚捂着头，撒娇道：“再说公子是我恩公，我在他面前说说话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是大家闺秀，知府之女，能不能矜持点？”杜公子大眼一瞪，揪着她衣服就把人送回闺房，“告诉你啊，没事别出来乱晃！规矩点，不然让娘来好好教训你啊！”
“哥，哥，“杜明珠抱着她哥的手不放，蹭来蹭去地讨好，“哥，我就想偷偷看他一眼，我就看一眼也不行吗？你别告诉娘，好不好？”
“不好！不行！”杜公子毫不留情抓住她的脸，狠狠揪了揪，恨铁不成钢，“都说女大不中留，你还真是！可再怎么样，也得等我们先试探试探吧，人家有妻室了，你这一门心思一头热，能顶什么用？”
听杜公子这么一说，杜明珠俏脸绯红，连忙撒开了她的手，低头捂着帕子揉来揉去。
看她不作声，杜公子笑了，满眼温柔的，“你就好好待在闺房绣你的花，看你的书，可别再出来了啊，省得让人说我们知府家的女儿不晓礼仪规矩，让人看轻。”
“哦，我知道了。”杜明珠这回乖觉地站起来，礼仪周全地俯了俯身，温柔地恭送兄长。
“这还差不多。”杜公子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家妹妹生的是外貌出挑，品性温柔，这世间哪个男子能娶得到自家妹妹，那是他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只不过出来时又想起顾元兆家里的那位，似乎……那位顾小娘子也不遑多让啊，手中折扇敲了下掌心，杜公子心悬了起来。
不知道这事办不办得成，他摇头晃脑去厨房那边嘱咐，赶紧上宴席，不要慢待了贵客。
这边厢，前厅只剩下杜大人和顾元兆相对而坐，杜大人品了口茶，笑眯眯的，“初选夺得头筹，顾公子实至名归，接下来州府参赛，在半月之后举行，这半月，顾公子要不要来我府中小住，到时随我一块去州府？”
原来是邀请顾元兆留在府中，卖他个人情。
顾元兆却摇了摇头，笑容温和的，“多谢知府大人好意，不过不用了，我心中挂念妻子，想回家一趟，看望家人。”
见他一提起自己娘子就眉眼温柔，整个人都和缓下来，杜大人心中微顿，自然明白陷入儿女情长中的人，都这种儿女之态。
不自觉就笑了两声，问道：“听说顾公子已有妻室？”
“是的，已成亲，近一年有余。”
“可有生儿女？”杜大人像寻常闲聊般问起他家的事儿，看起来似乎很亲密，实则打探。
顾元兆并没察觉，笑了笑，摇头道：“还没有，我家娘子身子虚弱，我想她再养一养。”
“没有孩子啊，”杜大人无形中松口气，连忙又问：“你们还年轻，生孩子这事儿不用着急，不过也不能不重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可有想过娶一名平妻，或者妾室？”
他们国家，但凡家境殷实的，娶平妻或者娶妾的比比皆是，相当寻常。
不过他这突然问起，也有点唐突，杜大人脸微红。
顾元兆不以为意，蹙眉摇头道：“未曾想过，也不会有。”
杜大人愕然，有些新奇地望着他，问：“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很正常，顾公子为何如此啊？”
顾元兆笑了笑，坦荡如天地浩然，十分直白地道：“我家娘子就很好，不必再娶。”
杜大人又怔了怔，手指轻轻地摩挲茶杯，有些不死心地问道：“顾公子，不对，元兆，你且听我一言，我观你，就知你非池中之物，以后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事。若有一日，我是说若有一日啊，为了成就大业，你需要三妻四妾，娶那些有权有势人家的女儿，你也不情愿吗？”
突然谈起这个，顾元兆面目严肃起来，十分认真地想了想，摇头道：“若果真如此，我就情愿不做这番大事，回去与我娘子一起，守着她过日子。”
想起楚千秀，顾元兆心里就窝着暖意。
什么家国大业，都必须得排在楚千秀身后，在他心目中，如果连小家都成就不了，又何以护大家？
杜大人惊愕非常，当真没想过，顾元兆居然是这么想的，更想不到他会如此选择，只能摇头叹息道：“在其位谋其政，元兆，你或许不在那地位，因此不懂其中道理，等往后吧，往后你或许会改变想法。”
“我不会。”顾元兆信誓旦旦，眼光灼灼，一派坦然挺拔。
有那么瞬间，杜大人突然明白顾元兆说的是认真的，他或许真的除了他娘子，再也不会娶别的女人。
默默垂头，杜大人陷入深思，就算有朝一日，顾元兆做出让步，愿意娶别人，或许他也不愿意娶平妻，糟糠之妻在他眼中绝不会下淌。
杜大人陷入迟疑，后面就忧心忡忡，心不在焉，恰恰顾元兆心中也挂念着秀秀，也没在意。
杜公子见老父亲如此，自动接过招待顾元兆的大任，两人喝了几坛酒，畅谈天地。
杜公子发现，顾元兆虽然出身小户，但很有一番自己的见识，脑子也很灵光，身上看不出那小门小户的局促感。
而且酒量很好，把他喝倒了，还正正当当地站在院中，眼眸晶亮。
这时月至中天，顾元兆起身告辞，父子两个强撑精神，在门口目送他离开。
等他走后，杜公子抹了一把脸，通红着脸，眼中清明，回眸望他父亲，“爹，你怎么啦？”
“让你妹妹过来！”杜大人返身回去。
杜公子愣了愣，派人把他妹妹给请了过来。
杜明珠来时，发现顾元兆已经走了，眼中流露失望，有气无力问候道：“爹爹，哥。”
“明珠，你告诉爹，对那个顾元兆，你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