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你认字算账,可不是叫你说这些胡话的,没个正经,你若是闲了,就拿书来看,你不是最爱看的兵书吗?我前阵子还向我哥讨了来,你拿去看吧,就在抽屉里!”
自从顾元兆大致认识字,也学会了算账,在看那些书籍,就察觉出这天地浩大,人若蝼蚁,更生发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感慨。
自然而然的,他陡然之间,就耳清目明起来。
不仅萌生起多多看书多长见闻的见解,还生出要做天地有用之人的心。
一开始,他看书还磕磕巴巴的,后来看的懂,就完全钻了进去,时不时的就冒出几句楚千秀都听不太懂得行兵布阵的话。
可偏生顾元兆说的很像那么回事儿,跟她哥楚千山讨论时,两人可以从日出一直讨论到日落,还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引为知己,相见恨晚!
有时候,他们回去探亲,她哥这个书呆子或摇头晃脑的混在他身边,上下打量他一番,叹息道,“秀秀啊秀秀,幸亏元兆他出生农户人家,若是他出生在豪贵,恐怕你此生都难与他配成一对哦。”
对此,楚千秀连玩笑的心思都伤不起,只默然听着,怔怔的望着远方出神,可把元兆吓坏了,忙说自己是说笑的,让她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是他错了。
楚千秀却笑了笑,只说无事,楚千山被她吓到,只觉得她笑的比哭还难看,之后就再也不在她面前说着玩笑了。
看顾元兆高高兴兴的捧来本书,就在灯下挑灯夜读,那如饥似渴的模样,让她心中一阵高兴又酸软。
默默起身,将炉子上烹的热茶斟满一碗,递到他手边道,“喝点儿吧,这是泉水做的,喝了长精神。”
顾元兆微笑,一派温柔宠溺,接过茶碗吹了吹,等凉了就一口接一口的喝下,喝完了便浑身大震,眼中亮光如炬。
他扭了扭脖子,伸展四肢,笑道,“秀秀,这茶水每次喝完就耳聪目明,浑身有劲儿,连干活的力气,都比以前大了。”
楚千秀又给他倒了一碗,“那就多喝点,离天亮可还有两三个时辰,夜里难熬呢。”
再倒了一碗,顾元兆却吹凉了,递到她唇边,“你也要熬夜,你也喝呀,绣东西对眼睛不好,累了就别绣了。”
楚千秀笑了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碗,你一口我一口,把这壶水喝的差不多,就各自依偎着,一人看兵书,一人绣花。
偶尔还能听到外面的鞭炮声,一声接一声的传的老远,忽而风一吹,天上落了雪,一片片的雪花落到地上,无声且无情。
一只素手接过一片雪花,亲眼看它融了,忍不住又落了一滴泪。
丫鬟捧着桐庐,劝一声,“小姐,已经下雪了,你可别冻着,这病才刚好,可莫要再冻坏了。”
“没什么。”杜明珠抹了抹眼泪,转身接过铜炉捧在怀里,轻叹了口气,说道,“气也透的差不多了,回去吧,要守夜。”
重新回到暖阁,杜大人和妻儿正说着什么,一家人哈哈大笑,见杜明珠回来,就伸手道,“明珠,快来,在外面都下雪了,出去透气可别着了风。”
“爹爹,女儿没事的。”杜明珠莲步轻移,依偎在杜大人身边坐下,即便是笑着说话,还是让人看出她眉宇之间的愁绪。
“怎么没事儿啊?”杜夫人看得心疼,摸了摸她消瘦不少的脸叹息道,“你这孩子,这一病病了半个月,可把娘亲吓坏了!是不是这桃花镇的风水你不大适应啊,这过了年后,就随娘一块回京吧?”
“不要,娘!”杜明珠忽然坐起来,脱口而出,吓得她的爹娘和兄长一跳,发觉自己有些过了,就勉强笑了笑道,“娘,这桃花镇山清水秀,是个宜静养之地,我这身上不大好,在这桃花镇休养生息是最合适不过。”
这就是不想跟她回京城了,杜夫人看了看杜公子和杜大人,眼中闪过愁绪。
这女大不由娘,杜夫人大致能猜出自家闺女这是怎么了,她也不好把话挑到明面上讲,生怕伤了女儿的脸面,让她心里不顺畅。
只能温声软语的劝,“明珠啊,你还是跟娘回京城吧,你温伯母前阵子来信还问过你,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想看看你呢。”
最主要的是,杜明珠早就到了适婚年龄,这温大人家的人品相貌还是可以的,这位夫人也看重杜明珠,一直三天两头的向她提起这事儿,杜夫人不敢做女儿的主,只能从侧面旁敲侧击,试探她女儿的意思,又想带她回京城看看,对那温公子到底看不看得上眼。
杜明珠明白,手指骤然收紧,手中的帕子被她扭的差点死了,她咬着下唇道,“娘,我身上有些不舒服,就先回房了,下回再说吧。”
说完就抽回自己的手,向着他们福了福身,转身就匆匆的离去,就是不想跟他们多说了。
“女儿啊!”杜夫人抬手想让女儿回来,母女两个好好谈谈,可杜明珠不曾回应,早就已经走了。
她一走,暖阁里就安静了。
杜夫人忧心忡忡的看向杜大人和自己儿子,叹了口气,向着后面使了个眼色,温声道,“你们都去外面候着,没吩咐就别进来。”
等暖阁里只剩下一家三口,杜夫人才撑着额头叹气道,“你们看看,这明珠自打那次回来后就一病不起,日渐消瘦,我听她房里伺候的绿萼说,明珠每日以泪洗面,茶不思饭不想,再这样下去,这身子可不是不行了吗?”
杜大人端着杯茶,坐着跟坐佛似的,对女儿思春这事儿,他不想插口,也不知该如何说,杜公子则是玩着手里的折扇,若有所思的敲着下颌。
既然他们都不回,杜夫人猛地把手里茶盏放下,揪了杜大人一把,她气道,“我在跟你们说正事呢,你们倒是给个信儿啊?明珠都这样了,你们到底想如何嘛?”
杜大人被揪疼了,忙扭了扭身子脸就苦了下来,“哎呀,夫人,明珠她芳心暗许,这事儿都是你们做娘的来管,我这做爹的,哪下的去口劝,我还能怎么样呢?”
杜大人摊开手,“而且你那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天生倔强性子,你我都做不了她的主。”
杜夫人眼眶红了,默默的抹眼泪,气急道,“那难道就让明珠每日这样忧愁度日?她是茶饭不思的,这以后可怎么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