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混蛋混蛋！谁说过本姑娘要回去的。还有，你这只流氓禽兽居然敢占本姑娘便宜。等我回到萱草星辰后，必向老爹告你一状，你就等着被老爹打死吧！”
漆黑不见光芒的深海领域，吴潇捏着忘忧的手腕极涑上升，准备带她回归陆地。忘忧心有不忿，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后怕与心悸，一路上叫嚷指责吴潇，不肯消停半刻。
借助海水的上浮力量加上缩地成寸的空间魔法，吴潇的速度快的惊人，不到一盏茶，两人已经踏入浅海领域，估摸着也就两盏茶的时间，便可脱离海面，回归陆地。
一路上忘忧叫嚷不停，但吴潇已经铁了心，绝不带她继续下潜幻海海底，索性任由忘忧胡闹，只需捏紧她的手腕,防止她挣脱便可。
兴许是察觉到距离海面已经不远了，忘忧终于安静了一会，不过黑溜溜的眼珠子却转个不停，显然是在思索说动吴潇的办法。
终于，忘忧想好了说辞，不再尖声大叫，凝声慢语说道：“喂，木人，你好歹有点担当啊。你可是把本姑娘的初吻都夺去了，居然还想把我丢一边去？”
吴潇眉头轻轻紧了一下，道：“若非是我，你已经死了。”
“呸呸呸，本姑娘需要你救？而且就算如此，你也该对本姑娘负责！什么叫责任，你知道吗？你居然想就这样把我丢回陆地！”
吴潇道：“把你送回陆地才是对你最大的负责，再任你胡搅蛮缠，死的人就未必是你一个了。而且，就算是你一个人死了，我也会有大麻烦。”
“好啊。你这个该死的混蛋，你救我果然是害怕老爹的报复。”忘忧气极，凶巴巴指责。
吴潇是懒得再与忘忧斗嘴，闭口不言。吴潇心里清楚，忘忧虽然作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气愤模样，其实是在掩饰心中的不平静。经过海底这么一场波折后，吴潇与忘忧之间的关系有些莫名奇妙了。忘忧需要时间适应，至少此刻是有些害怕看到吴潇，故作凶恶也只是假装强势与坚强而已。
而且，吴潇最后选择不由分说将忘忧送回，也是她一直等待与期盼的结果，此时的她心里是非常欣喜的。
终于，两人脱离了幻海再度登陆。
“你在这里等我，我找到慕渊处理完事情就回来。”吴潇丢下这么一句淡漠的话就欲再回幻海。
之前两人下海之时就已经夕阳在山，这一来一回折腾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漆黑的夜幕流溢着淡淡的冰凉，有些瘆人。
忘忧心里有些打鼓，凶巴巴叫嚷：“混蛋，你就这样走了，万一跑出一只什么鱼将我吃掉了怎么办啊？”
“星光龙就在这一带地域活动，你直接去找它，它会保护你的。”吴潇随口回答。
忘忧依旧不满叫嚷：“你居然相信那只鱼？万一把我吃掉的就是它呢？”
吴潇道：“就算星光龙包藏祸心，你也有虚空火羽兽，没那么容易死的。”
“虚空火羽兽是冥想级生之幻灵，你以为没有蓝田暖玉后我还能召唤虚空火羽兽？”忘忧越说越气，最后几乎是咆哮出来。
“如果星光龙把你吃了，我会帮你报仇的。”丢下这句话后，吴潇再不停顿，身子一跃，在虚空划过一道弧线，扑通一声没入了海里。
“混蛋蠢蛋鸡蛋狗蛋……数不完的蛋，你居然真的敢把本姑娘丢在这里！”
蓝衫少女对着海面破口大骂，许久之后，骂累了也就停了，一屁股坐在海滩上，安静盯着微弱月光下泛着点点光亮的海面。轻轻地，少女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
***
幻海是一片汪洋，深度超过三千丈，越往下海水压强以及空气稀薄程度越强，再加上幻海意志的排斥，没有辟水珠子相助的吴潇下潜起来尤为艰难。
不过，以吴潇半步真幻级的实力，抵抗这些自然条件却是不在话下。
这一路过来，虽有不少海洋生物阻挠，但在吴潇眼中都不算麻烦，而且少了忘忧这个顾虑，吴潇可谓是畅通无阻。全程施展缩地成寸的空间魔法极涑跳转，花去接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后终于坠入海床。
漆黑深邃的海床上，吴潇向东潜行，一直飞掠半个时辰后，终于找到了星光龙口中所说的绿藻丛。
这片绿藻丛极为神奇，安静依附在海床表面，泛着绿油油的氤氲光华，仿若阳光下的之辈，生机盎然。
借着绿藻丛所泛起的光亮，吴潇可以看到绵长的绿藻丛深处安静盘坐着一个人影。距离太远，看不清其样貌，但吴潇心中笃定，能在海底安然静坐之人，除了慕渊，再无他人。
虽然慕言是亚兰界如若神话般的存在人物，但在吴潇眼中，也只是一个修炼天赋稍微杰出一些的前辈而已。也因此，吴潇并不激动或忐忑，完全以平和心态看待慕渊。
轻吸一口气，吴潇向着慕渊所在位置飞掠而去。
“你来了，神族之子，吴潇。”
吴潇靠近，不待开口，闭目盘膝的慕渊忽然抬眼，凝视着吴潇轻声开口，仿佛他是知道吴潇要来而在此静等。
吴潇看清了慕渊的相貌，英俊脸庞，漆黑长发，青衫长袍，哪怕盘坐着，亦能看出其修长体态。而吴潇在意的不是慕渊这些外貌特征，而是这张似曾相识的脸。
记忆的画面层层翻过，吴潇终于寻找到了这张脸的记忆，一瞬间，吴潇只觉不可思议。
“是你……”
慕渊俯身，双手捧住其身前的血色晶体，轻轻站起身来，微笑道：“你见过我？”
吴潇点头：“在洛璎的记忆画面里，我见过你的面貌。虽然洛璎记忆里的你是一个老者，面颊已经褶皱干枯，但我依旧能从面型轮廓中判断出来。你就是当初教导洛璎的游侠术士，也就是洛璎的老师。”
慕渊微笑点头：“洛璎那孩子太过偏执，早在我与她初遇之时就已经演算到她的悲凉结局。洛璎、落英，终有一天，她会如凋零季节枯萎的落英一般，无助坠下。”
吴潇对洛璎的话题并不感兴趣，不过既然慕渊提及，便顺口而问：“既然你早已知道她的结局，为何当初还选择教导她，让她习得幻力以及天象行图、谶书预知等等知识。若非你令洛璎强大起来，她也不会与黎风走到一起，更不会落得悲凉收场。”
慕渊看了吴潇一眼，目光转向捧在身前的血色晶体，低声：“我想看看，命运是否真的牢不可破。演算中，我此生再无可能再见伊丹，这是命数。我想在洛璎身上寻找到打破命数的可能。”
吴潇似笑非笑道：“所以，洛璎就成了你的实验牺牲品？”
“不是的。”慕渊摇头：“当初我选择教导她，是因为我真的看好她的潜质，可以继承我的力量。而且，我真的很疼爱那孩子。若非幻海意志给予我的压迫日渐强大，我无法再维持地面上的幻想分身。否则我真的想一直守着她，教导她，直到她成婚嫁人，生儿育女，子孙满堂，安然而终。”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终究是害了洛璎。”吴潇淡淡说道。
慕渊道：“你说的不错，或许我是真的害了那孩子，命运之网太过冷漠，无法挣脱。可是，有的东西，却是命运也无法束缚。
当初叶登天败于我手，明明是那么顽强的人，依旧黯然流泪，那是不甘的泪水。
当初伊丹遭受叶登天的诅咒，明明笑颜如花的她，依旧偷偷落泪，那是不舍的泪水。
当初洛璎受我指导，遍体鳞伤，却偏执咬牙不肯落泪，明明是那么倔强的孩子，依旧会放声嚎哭，那是疼痛的泪水。
随时间推移，人类与海灵的战争逐步激化，越来越多的海洋之心落入幻海，每一粒海洋之心都带着与生俱来的悲恸情绪，仿若海洋之心本来就是泪水结晶，幻海为之沉默，恨意渐生，那是集结无数祈愿的泪水。”
吴潇认真听着，见慕渊忽然停下，便问：“你是说，泪水有着打破命运之网的力量？”
“我不知道。”慕渊摇头，轻轻抚了抚手中的血色结晶，“我不知道泪水能否突破命运的束缚，但我知道，泪水能带来无穷无尽的力量。”
“何以见得？”吴潇微眯双目，凝声而问。
“你还没察觉到吗？泪水带来感动，而感动凝聚无穷力量。正是因为珍视之人的泪水令你渐渐控制住了杀戮心魔。”
吴潇的双目猛然一凝——慕渊说的不错，若非忘忧的泪水，若非那一瞬的感动，杀戮心魔没那么容易遏制。
压下微微翻滚的心绪，吴潇道：“慕渊前辈的推演造诣果然惊人，身居幻海亦能对我了如指掌。”
“就算我演算了未来，却终究无力逆转未来。”慕渊摇头苦笑，叹息而语。
有那么一段时间的沉默，吴潇静静地盯着慕渊，而慕渊安静地看着手中的海洋之心。
终于，吴潇打破了沉默，沉声道：“慕渊前辈既然对吴某已有推演，那么就应该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慕渊抬眼道：“你的目的有两个。其一是询得我的同意，引动幻海之水。其二是消除幻海恨意。”
“那么慕渊前辈可有异议？”吴潇话语低沉，目光炯炯地盯着眼前神色萧索的男子。
慕渊轻轻放下伊丹的海洋之心，直视少年漆黑冷漠的双瞳，摇头道：“你要引幻海之水，我不会阻止。可你若要消除幻海恨意，我却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