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晨溪的脸色很不好看,就这样缓步走动在神殿外的院子里,不觉间,走到一方小池塘前,清澈的池水映着他的身体轮廓与阴沉面容。于是,水里水外的木晨溪都怔住了,两相沉默好久,却都又扯动嘴角,露出狰狞的笑意。
旁边,栀香有些迟疑,几次张口,却都又缄默不言。好久之后,栀香终于咬牙说道:“哥哥,如果你觉得难受,可以大声的吼出来,甚至是哭出来。我是你的妹妹,虽然也会调皮,但这种事情,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木晨溪深吸一口气,安静摇头,只是自然垂下的双臂已经捏紧成拳,因用力太猛,手臂露出肌体部分都已浮出青筋。
“其实,你根本没必要将神寂大哥他们放逐到相对不破空间。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幻域空间,而你将吴潇送走的空间,才是现实空间。神寂大哥他们与吴潇之间已经横隔了次元断层,你和潇哥的战斗,不会受到他们的半点干扰。”栀香知道,此刻木晨溪如此低郁,与之前神寂的一句张口胡语有关。
——连神寂等人都认为木晨溪是吴潇的弟弟,那么吴潇本人,又怎可能否认?兄弟之间可以闹矛盾,甚至可以打架,但绝对不可以衍生出生死决斗这等骇人听闻之事。
木晨溪知道的,栀香一直都想出言阻止,但她找不到好的借口。这一切的始末,其实都是她当初任性妄为去挑衅蓝河神族造成的一连串不可逆转的效应。作为始作俑者的栀香,又有何资格来阻止这一场战斗?
“栀香,你是我最可爱的妹妹,我不会也不能让你受到任何委屈。我和吴潇之间,迟早有一战,这一点本就不可避免。哪怕抛开你的事情不提,我也是蓝河神子的候选之一。神子之间总归会有一场绚烂的碰撞,或许,多年以后,我和他的事情,还会被某些有心人口口相诵,乃至是记入史册。”木晨溪悠长叹息,面上的忧郁之色更浓,继续道:“我们现在都是月满蓝河旅团的成员,与吴潇的一笑天颜旅团之间也必有一战。或许,从你选择与蓝河神族为敌的那一刻起,又或者,我们加入月满蓝河起,我们与他们之间的战斗就已不可调和。”
栀香抿着嘴,沉默着不语。
木晨溪又说:“至于你说将伊耆神寂那群人放逐到相对不破空间的事情,看似多此一举,其实作用很大。因为,我的镜像幻域还远远不到完美的地步。幻域空间内总会存在一些不协调的因素,让他们察觉端倪。尤其是伊耆神寂,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很难逃过他的眼睛。而他们一旦发现这里是幻域空间,就会毫不犹豫冲击虚空,回归现实空间。一到那时候,新的变数就出现了。”
“我认为,就算神寂大哥他们一行人和潇哥走到一起,也会心照不宣,循规守矩。你这等作法,可能除了让潇哥对我们心生芥蒂,别无它用。”栀香感觉脑袋很混乱,真不知道白痴大哥和潇哥都在想些什么,又要做些什么。
木晨溪忽然森然一笑,沙哑着回答:“这一战之后,我和他只能活一个人,彼此之间是否还心存隔阂又有什么关系?”
***
吴潇视界再度清晰之时,发现自己在一片奇特的平原上。四周凸起许多嶙峋怪石,不时丛生一些新绿,更远处,有山,有河,偶有奇形怪状的生物懒洋洋而过。整个画面都笼在一层温和薄雾之中,显得玄奇,美不胜收。
这样的画面与吴潇早前所看过的《天空战记》中的天空界如出一辙,紫忆邪眼的临摹能力简直可称完美。
沉默中,吴潇四处搜索,想在这附近找到修罗王一平、天王乔加、吉祥天三个人踪迹。《天空战记》的开篇就是因陀罗用咒术石化了慧明大师,巧合发现此事的乔加与因陀罗大战,败北。而刚刚入住天空殿的一平也被夜叉王黑木凯追杀,与乔加碰头了。在因陀罗与黑木凯对他们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候,被石化的慧明使用了残存力量,将乔加、一平、吉祥天三个人一同传送出了天空殿。
依时间线判断,此刻这三人应该就在这附近。可是,吴潇将周遭上千丈的范围都搜索了一遍,仍旧不见踪影。
“时间判断上有误?”吴潇皱眉,抬手拍了拍手腕的纳器镯子,取出量子联络仪,想试着察看一些这附近的概况。不过,有某种力量干扰了量子信息传输,量子联络仪此刻处于瘫痪状态。
轻轻吸了一口气,吴潇将量子联络仪收回,却偶然发现纳器之中多出了一个东西,一个手掌大小的动物模型,看起来像一只凤凰,却又没有双翼。
“这东西……”吴潇皱眉思索,很快就明白过来,冷笑:“这场游戏果然存在着隐晦规则与制胜条件。这玩具一样的东西,就是力巴神族的神甲胄!”
吴潇大概能明白木晨溪将这个东西放在他纳器之中的用意。因为吴潇的胜利条件是帮助正义一方的八部众打赢接下来的一场战争,而要帮助他们,就必须先得到他们的信任。这神甲胄就是很好的证据,证明吴潇也是力巴神族一方的战士。
吴潇一如既往的信任着木晨溪,相信木晨溪会杀他,也相信木晨溪不会玩弄下作手段,会堂堂正正的打赢他,然后杀掉他。所以,木晨溪不会设置必死之局,任何一个设定上的细节,都有可能是这个游戏的突破口。
——此刻,我找不到修罗王与天王,应该是木晨溪有意为之。至于目的是什么,还需等待观察,进一步判断。
想到这里,吴潇干脆就不找了,在一块还算平滑的凸起石块上端坐下来,闭目冥想的同时,也将杀戮幻域散开,这样可以方便观察四周的风吹草动。
就这样,三天过去了,吴潇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有一分格格不入的不协调感。因为本身就是紫忆邪眼与镜像幻域构建的异度空间,有这种感觉也是理所当然,吴潇并未放在心上。
但很快的,吴潇发现了端倪,或者说,发现了这一分不协调感的源头——天地游离能量发生了微妙变化。不是魔能、幻力,更不是灵子,像是另一种修炼体系特有的规则能量。
而且,吴潇能感觉到就在正前方向的某处,有强大的能量爆破,也是这种能量。
——此刻的时间线,应该是因陀罗将石化慧明的罪行嫁祸到一平与乔加身上,力巴神族的战士向他们发起讨伐之时。所以,这很可能是天王乔加与龙王良马的正面战斗所致。
沉思着,吴潇起身,向着爆炸的源头处飞速而去。三个呼吸后,吴潇看到了,两个身着绚烂铠甲的战士正抵死战斗,而旁边还有一名战士与一个女子呆呆看着。
——错不了,战斗的两人就是乔加与良马。而旁边失神看着的就是一平与吉祥天。
因为两者的战斗太过专注,而旁边观战的一平与吉祥天也看的入神,以至于吴潇走近都无人察觉。
“想不到,我们会以这种形式进行生死决斗。”乔加与良马对碰一击后,身形倒退,目光复杂地看着良马沉声而语。
良马道:“我也想不到你竟然会背叛慧明大人,这一场决斗在所难免,今日我就送你去为慧明大人请罪!”
短促交谈结束,乔加与良马再度战斗起来。令吴潇惊愕的不仅仅是他们是掌握所掌握的奇特能力,还有这两个人的强大战力。吴潇直觉,这两个人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他强,而且强出不少。
——游戏设定中,每一个八部众的实力都在魔幻级以上,甚至极为接近掌魔级了。这等战力,就算是吴潇也很难战胜。那么,与正义军团梵天神军相对的湿婆神军,战力应该相差无几。也就是说,凭吴潇一个人的能力,根本就不可能打赢尔后的战争。
所以,利用力巴神族的八部众,已是势在必行之事。
于是,吴潇又走近了一些,距离一平与吉祥天只有不到三丈远时,淡淡说道:“你们不用担心,天王乔加与龙王良马本就是挚友,他们虽然都下定决心要与对方死战,但在生死攸关的时间节点,总归会出现转机。”
一平与吉祥天都会惊到了,回头看到吴潇,感觉这个人除了穿着有些奇怪之外,并没有恶意。不过,两人都保持着戒备,试探性问道:“你是谁?”
吴潇道:“我是力巴神军的战士,你们不用戒备我。我和天王乔加一样,看穿了因陀罗总司令的阴谋,所以叛逆了天空殿,前来寻找你们。”说话之时,吴潇从怀里掏出神甲胄,作为证据在两人眼前晃了晃,又说:“此刻因陀罗已经接管了天空殿,将所有罪行都嫁祸到了你们身上。所以,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集合天空殿最优秀的八名战士,也就是八部众,打回天空殿,揭穿因陀罗的阴谋。”
话是这么说没错,而且一平与吉祥天心里也知道该这么做。可是,行动起来何其艰难。现在,都不需要去寻找其他八部众的成员,坐着不动人家都会一一讨伐而来。因为,现在有大部分八部众的成员都相信因陀罗的说辞,已经将他们一行人视作天空殿与力巴神族的叛徒,是阿拉神族安排过来的间谍。
眼前,正与乔加战斗的良马就是最好的例子。
吴潇一眼就看出俩人的心思,认真说道:“优秀的战士,心中都有绝对正义的心念。荒唐的阴谋遮掩不了他们明亮的眼,他们迟早都会一一归来。”
一平不满道:“他们的确是会归来,是向良马一样归来。”
吴潇皱眉,感觉这人有些顽固,便说:“你想一想被石化的慧明大师,那么美丽圣洁的女神,就这样糟人迫害。为此,你就不想为他做一点什么?”
一平道:“我当然想帮慧明大人,可是,我现在的力量很弱小。就在先前,还差一点被良马杀掉,若非乔加来得及时,你就没有机会与我说这些话了。”
“你会变强的,而且最优秀的八位战士也会齐心协力团结起来。”吴潇肯定说道。
一平有种错觉,感觉这个莫名出现的人知道很多东西,心中有了一分奢念:如果这个人说的是真的,阿凯也会恢复理性,再度成为我的朋友,与我并肩而战吗?
瞧着一平有些呆滞的神色,吴潇心里暗笑——原本修罗王一平是不想去参加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的。早几天,他还是人间界的高中生,而今,却无缘无故成了天空界的修罗王,这种反差就足够让他消化很长一段时间。但祸不单行,因陀罗密谋,将一切罪行都嫁祸给了一平。简单说来,一平就是遭受了无妄之灾,还要去参加这一场九死一生的战争,无论怎么想,这个人的心情都不会平静。
所以,吴潇先提慧明大师,让一平心中有了顾虑,又暗指他的挚友黑木凯会归来,又能调动他一部分的动力。如此一来,他的战斗决心也就不可动摇了。
与此同时,良马与乔加的战斗白热化,两人都负了伤,神甲胄都破碎不少。尤其是乔加,被龙王火炎戟刺穿了右臂,鲜血如柱。
渐渐的,吴潇发现了问题,动画中,这两位八部众的战斗并未如此激烈。隐隐的,一抹不安在吴潇心里升起。
——动画中,一平心生感触的怒吼感动了这两人,使他们停止战斗,而乔加绝对真挚的眼神,让良马相信了,真正叛变的人是因陀罗。但现在,一平依旧傻乎乎站着,没有半点动静,乔加的眼神也锐利若刀,没有真挚,只有冰冷。
如此一来,这场战斗将不可控制,这两个人真的会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