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潇听完梵天的淡漠话音,目光冰冷锁在梵天战甲之上,此时此刻,他心中已经摸清木晨溪布局中的一些脉络,不过其中仍有一些疑虑未能解开——
首先,木晨溪布置这场游戏最初与最终的目的,都不是光明正大的打赢接下来的两族战争。诚然,作为游戏玩家的木晨溪与吴潇,在完成游戏中彼此的制胜条件之后,都将判定胜利。可是,这也仅仅是游戏的胜负,失败者并不会因此而死亡。细想起来,木晨溪原本就要杀死吴潇,又怎会在乎游戏的输赢,而且,只要作为游戏玩家的吴潇死亡,这场游戏也已经以失败而告终!
其次,已经可以肯定,木晨溪在游戏中扮演的角色就是八部众战士之一。因为,吴潇是外界之人这个秘密,他从未主动向外人透露过,整个游戏中,只有吴潇本人与木晨溪知道此事。而此刻,梵天一语就戳破吴潇是外来者的身份,就已证明,有人向慧明透露了此事。而整个天空界能与慧明直接接触的,只有位高权重的八部众战士!
所以,吴潇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慧明的话里话外都隐藏着阴谋,而吉祥天亦是如此。因为,慧明最初的目的,就是想用吴潇的性命作为祭品,唤醒梵天战甲,继而推动接下来力巴神族与阿拉神族的战争。讽刺的是,慧明分明每一句话都是实话,而且逻辑上滴水不漏,却能已正义的旗帜促成这样一场对一名无辜者的杀局。
——无论是怎样的世界,神灵都是如此,阴险诡诈,无所不尽其极!因为,神灵本身就是权威,本身亦是正义,哪怕他们不眨眼皮抹杀一个种族乃至是一个文明世界,都有着无数冠冕堂皇的理由与借口搪塞世人。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当吴潇沉默冷笑,宛如认命一般不再有任何举动之时,身后传来了少女的声线,是吉祥天。她只是短暂昏迷,并非深度沉睡,在经过一小会时间后,她醒了过来,虽然很虚弱,但仍有行动能力。此刻,她就如此悲伤地盯着吴潇的背影,心中有万千懊悔情绪升腾。
——不是这样的,你们明明说过,吴潇是阿拉神族的间谍,他的主要目的就是渗入我们力巴神族,在战争的最关键时刻对慧明大师以及其他八部众战士发动绝杀一击。所以,我才答应替你们演这一场戏,将吴潇引导至此地,将他祭献。可是、可是你们现在却说,你们要杀吴潇的原因,仅仅因为他是外来者,是其他世界的人。这样残酷的理由,被世人尊称为调和之神与创造神的你们,怎能做得出来?
吉祥天哭了,就这般喘息着向吴潇靠近。她不愿吴潇死亡,哪怕早前慧明说吴潇是阿拉神族派遣过来的间谍,她都几经犹豫。因为,纯真的少女心中,每个人都是黑白分明。她至心底认同吴潇,觉得这个人是可靠的战友,哪怕他偶尔会显得冷漠吓人,也无法否定一行人并肩作战,一步一跌回归天空殿的充实历程。
“梵天大人,你怎么可以做这样残忍的事情,吴潇明明是我们一族的战友,连迦楼罗王的神甲胄都承认他的正义,这样一个可靠的人,怎能如此轻而易举抛弃?”吉祥天哽咽着,远远望着梵天战甲,尖声质问。
梵天道:“有的事情,看上去残忍,却是为了更伟大的善良。牺牲吴潇一个人,便能确保我们天空界不受侵略,万千族人享受万世太平。或许作法有些阴暗,但目的却直指最终的正义。”
“不是这样的!”吉祥天咬着牙,摇头道:“连自己同伴与战友都不能守护的正义,还能称作正义?不是!这不是正义,你也不是创造神!你的残忍,比之破坏神湿婆也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
梵天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吉祥天,经过一小会沉默后,才悠长叹息道:“小丫头啊,你可知道,经过一万年的浮沉累积,湿婆的力量早已凌驾在全盛时期的我之上。现在,整个力巴神族的救星就只有这一套梵天战甲。吴潇的牺牲,终究是有意义的。关于个人大义与民族大义的确定,天真的你终究不懂。现在,你好好沉睡吧,等你睡醒过来,一切都好了。一平会归来,其他八部众战士也都将回归,你们接下来的战斗,还需同仇敌忾,齐心协力。”
说话之时,梵天战甲颤动,当初一道金光,是纯粹的光流,就这般流向吉祥天。待到她恍惚回过神时,整个人已经沉沉欲睡,在意识弥留之际,她张手,努力汇聚体内所剩不多的光流,全都传递给了吴潇。
这整个过程中,吴潇没有说话,甚至都未冷眼观看,只是闭目冥想。
眼下,吴潇能想到脱困的办法,也就只有高也赠与他的无之境界。无之境界的力量本质上类似于欺骗,就宛如高也可以在月光窟肆意使用光流一般,就是他欺骗了月光窟的规则,使之认为他并没有使用光流。又比如,吴潇将无之境界的力量分出一缕送给神寂,也是想利用其力量欺骗相对不破空间的规则,以做到破局。
所以,现在吴潇要做的就是,利用无之境界欺骗梵天,让他误认为他已经完全抽空吴潇体内的幻力、灵子、光流以及体能。只要能够成功,梵天战甲就会停止对吴潇力量的汲取,这所谓的祭献仪式也将崩坏,吴潇也将恢复行动能力。不过,那时的吴潇,力量将大幅度削弱,很难应付接下来的战斗。
唯一庆幸的是,吉祥天在昏睡之前,将她体内所剩的全部光流送给了吴潇,算是一定程度的缓解了接下来的危局。
沉默中,吴潇开始运转无之境界,暗中计算了自己所剩力量,大约全盛时的七成,便欺骗自己,此刻自己的力量已然枯竭,身体已经到了所能承载的极限,自己即将陨落。
——这么做的风险很大,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骗过梵天!
吴潇心里明白,当字欺骗自己,认为自己已经死亡之时,自己的身体就会陷入假死状态,若自己不能窥破这一层骗局,就可能真的死亡!
梵天战甲宛如贪婪的海绵,不断汲取着吴潇的力量,某一刻,吴潇汲取速度忽然变慢了,好像被汲取的吴潇已经接近枯竭。
梵天低语:“异世界的人,其力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不过,以目前吸取的能量,也已经足够梵天战甲苏醒了。”
半晌后,梵天战甲停止了对吴潇的汲取,梵天也能看到,吴潇的身体已经干枯,整个人气息奄奄,应该等不了多久就将陨落。
“既如此,苏醒过来吧,在冰冷战争中陨落的战士们!”梵天豁然一喝,梵天战甲便泛出强盛光华,有着澎湃如海的光流肆掠,继而,虚空中映出五团光华,有五个人影轮廓渐渐凝实。
——龙王良马、紧那罗王莲伽、摩睺罗伽王阿达、乾达婆王高也、修罗王一平!
无名战士均目光错愕地盯着须弥山的奇特幻境,不消片刻,都将目光落在了前边的梵天战甲上。
梵天大抵诉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便彻底沉默下去。似乎,他所残存的意志,经过一万年的消磨,也渐渐湮灭了。
“不对,怎么不见乔加?”良马很快在梵天的叙述中察觉问题,沉声而语。
——既然战死的八部众战士都复活了,那么此地怎么不见天王乔加?
“还有,吴潇的死也太过蹊跷。”这会,高也也凝着眉头说道。之前梵天说吴潇是被黑木凯击杀的,可是黑木凯杀人向来干脆利落,一剑见血,而吴潇此刻的尸体却呈现苍老之态,分明是被人抽干了生命力量而死。
“我们现在该干什么?”莲伽迟疑半晌,也有些消化不了此刻的信息量,干脆就一语道出此刻众人心中的疑问。
沉默好长时间后,阿达说道:“我们要带回梵天战甲,至于黑木凯,最好的处置办法,就是将他杀掉。”
一平道:“你们不能杀死阿凯,他是我的朋友。”
“他现在不是你的朋友,而是阿拉神族的神将,是我们的死敌!”阿达反驳,面上杀机毕露,似随时都会对黑木凯发动致命一击。
两者争执忽起,几声对吼之后,阿达召唤了神甲胄,瞬间披戴,向着黑木凯飞掠而去。一平大急,同样穿戴上神甲胄,想要阻止。可惜慢了一步,毕竟阿达是八部众中速度最卓越的战士。
当阿达手持利斧对着黑幕的颈脖猛然劈下,所有人都认为世间不再存在夜叉王之时,一道黑色流光陡然肆掠而开,化作一直狰狞居狼轮廓,其力量之强,直接将阿达振飞,甚至令其受到重创。整个人撞在百丈外的突起巨石上,才止住后退。
“怎么可能?”阿达强撑身子在碎石中站起来,咬牙低语一声,便是一大口鲜血至其嘴里吐出,整个人摇曳着再度倒下,已然昏迷过去。
“小心一点,黑木凯并非强弩之末,这等强盛的黑暗光流,甚至还在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人之上。”良马看了一眼重创昏迷的阿达,又看向前方,瞧见黑木凯已经站起来,手持长剑,面带冷笑,全身透着黑色光流,无时无刻印证着他绝难撼动的实力。
“梵天,你失算了。或许你说得不错,光明与黑暗,创造与破坏都是相对而生。当其中一方消泯之时,另一方也将不久于此世。可是,这之中总归存在强弱之差,破坏与黑暗,早已领先于创造与光明。我的黑暗力量,无穷无尽!”黑木凯狰狞大笑着,手持长剑向前飞掠,第一个攻击目标就是良马。
好在,良马早有防备,穿戴了神甲胄,瞬间披戴,与之正面激斗。
“疾风魔狼剑!”
“龙王火炎戟!”
两人均是大吼,一直火光灿灿的巨龙与一直黑暗澎湃的巨狼在虚空中相撞,仅仅一瞬,巨龙崩坏,强悍的冲击力量全部席卷向良马。
——好强!
良马心中大惊,已然来不及防备,凶悍的力量席卷全身,亦是遭受重创。好在,良马的攻击多少有一些作用,将疾风魔狼剑的力量一定程度削弱了。否则,此刻良马就不是全身透血喘息,而是如阿达一般,直接陷入深度沉睡。
紧接着,黑木凯对莲伽与高也发动的强悍攻势,亦是强势胜出。仅仅不到五个呼吸,八部众中四位战士全部溃败在黑木凯手下。
剩下的一平就这般目光飘忽地盯着黑木凯,他强笑着:“阿凯,是我啊,一平。你在干什么啊,他们都是我的同伴,就算是你,也不能这般无端的伤害他们啊。”
黑木凯冷笑着向一平走来,手中长剑森冷泛光:“哈哈哈……修罗王一平,死吧、死吧!只要杀死你,就再无他人可以阻止我获取梵天战甲,再无人可以阻拦阿拉神族的征战步伐!”
话落的同时,黑木凯发动攻击,顺手辟出数道剑芒,呼啸卷向一平。
一平惊慌躲避,虽然险险避开要害,却也受到不少创伤。右臂以及双腿都被切出了伤痕,鲜血汨汨淌动。
“一平,你不要再犹豫了。此刻黑木凯早已不是你的朋友,若你再迟疑不前,真的会被他杀死。”良马勉强站着,对着一平大吼着。
同样的莲伽与高也也大声规劝,希望一平能够郑重起来,与黑木凯战斗,将之击败,继而带走梵天战甲。
“你们关心修罗王之前,还是好好担心一下你们自身的处境。”
可是,良马、莲伽、高也三人的规劝之声刚刚响起,便有阴翳的冷笑声回旋而开。远远瞧见,四道身影缓缓走来。正是火炎帝、日帝、月帝、地帝四人。显然他们也是得到湿婆的黑暗光流,再度恢复了战斗能力。
“一平,你记住,这是你和夜叉王的宿命之战。这个世间,只有你能打败黑木凯,也只有黑木凯能打败你。整个天空界的存亡,就在你的一肩之上,请你,务必战胜他!”良马知道,此刻事态紧迫,能说的也只有这些,当话音落下,再度抬眼,已瞧见日帝、月帝二人冷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