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说的对,他的慈悲早已经丢弃,他不配为神。可凭什么黄帝便是正义的化身?蚩尤和三黎族如何给不了天下生民安定?
挣扎和痛苦席卷了他的内心,
水面就像镜子,照映着一幅又一幅的画面。
黄河水面上,一个面容峻削身着红衣的男子,坏笑着将另一个满脸尴尬,苍衣墨发的男子禁锢在怀里,箍得紧紧的,还调笑道:“冯夷,你这九方水帝做得太无趣,随我去蚩尤城住吧,好吃好喝招待你!”
……
女娲宫里,女娲对苍衣墨发的男子说:“总要有所取舍,冯夷,这次要你舍弃的,就是蚩尤!”
他痛苦的一塌糊涂,九天之上的女娲宫外狂风暴雨。
女娲面色淡漠:“他一人换取从此四界平衡,天地灵气源源不息滋润四界生灵,你九方水帝……是大义!”
那时,女娲说总要有所取舍,所以他狠心做了决定。
不再看自从打了他就惶惶的献,也不去看一直微笑仿佛早有所知的黄帝,更不去看乌云顶端眼中溢出恐惧的风伯雨师,撤去避水诀飞身上天,俯瞰尘世凡间,意念一动右手掌心结了法印,然后左手在天边一挥,乌云和雨幕随着他的动作在天际分开最后慢慢消散。
风伯和雨师一见他飞身上天便软了手脚,见他停了两军上方的风雨更是跪在他面前,惶惶道: “水——帝!”
他面无表情,不愿将视线投向跪倒在他身下的风伯雨师,既然他们那年选择离开黄河另立门户那就和他这个水帝再无关系。
雨水一停,阳光便透了出来,地上暖意骤增。
黄帝军中的将士们,扬起斧戟冲天呐喊:“水帝万岁!水帝万岁!”
他张开双臂,宽大的袍袖迎风飞扬,紧闭双眼仰起额头,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薄唇微启,朗朗话语响彻九州大地:“今后,黄帝之女献为本君座下首徒,今授你赶风驱雨之术,以救天下百姓。”
收起过去的回忆,朱佑樘手掌一拂洛水上空的雨帘撤去,他将洛水中的那朵白蕊青莲纳入掌中,探进一缕神识: “献,你怎会在此?”虽是询问,言语中的疏远确实能真切感知到的。
朱佑樘掌心的那朵青莲幻成一个寸长小人,青衣黑发,白纱蒙面,两鬓间发丝轻扬: “献得知水帝为救黄河百姓,散尽一身功力,放心不下便来找河君。”小姑娘期期艾艾,红了脸颊,看向朱佑樘的眼神中藏了分落寞。
朱佑樘面色一凝,虽然知道献是关心他才来的洛水,还是轻声训道:“胡闹,你身为赤水水神怎能轻易离开主河”
“您身为黄河河君照样不是离了黄河。”献轻咬红唇,眼巴巴的看着朱佑樘分辨道。
朱佑樘笑出声来,上扬的眼角稍些柔和了面上的冷峻: “本君掌控天下水息哪里会有地域的限制。”
“那献能留在你身边吗?”献抬眼望朱佑樘,眼眶微红,小心翼翼。
朱佑樘看着献的模样突然脑中闯入了北宫远的身影,红袍逶迤,面目削峻,若是雨夜北宫远会派人唤了他去,在屋中焚一片淡香,下一局险棋。
“本君在凡间有要事要办,你在身边多有不便。”朱佑樘抬指虚空一晃生出一个犹如气泡般大小的结界将献置入结界内。
朱佑樘掌心中的献一看到结界便慌了神,当年天界动荡水帝为了保护她化出结界将她困在结界中隐藏在赤水,一藏就是两千年。
两千年足够磨平她少年时的乖张和性子里的急躁。
“水帝,你以为那年黄河天灾父君为什么不管?你身为上古神掌控天下水息为什么在黄河河崩改道时你却束手无策?”
献的话在朱佑樘原本平静无波的心中画下一道长壑,朱佑樘手一顿,随即敛下眸中深思,淡淡道:“黄河水劫已经过去,若是本君想知道内里自会前去查明,身为赤水主神,你应当好好庇佑水族和百姓,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司法神怪罪你擅离职守。”说完,不看她一眼,一挥衣袖送结界里的献回赤水。
隔着结界,献酸了鼻子看着越来越远的朱佑樘,摘下脸颊上的面纱,脸上全是被业火灼烧的痕迹。她捂上越来越疼的心头,依旧固执的留恋这朱佑樘的背影,明明眼泪模糊了视线却还是不肯眨眼让泪滴落。
人人都道黄河河君慈悲渡世,有着一副软心肠,可到了她这里就是冷的近乎无情了。
师傅,这次一别只怕今后便是万水千山了。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