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的雨停了,洛阳城内却还下着。
北宫远由侍女侍候梳洗后躺在外间的软塌上,只穿了里衣捧着一本《金匮医术》,室内灯火通明,房中摆的的琉璃灯柱上,罩着是苏州最好的织女织的胧月纱灯罩,内里燃的海南的鲛人烛,火光明亮无烟无味。
灯火自胧月纱灯罩内溢出,温暖柔和。
自从加入了魔教他看书的次数反倒多了,时不时总要捧一本在掌中。练了《魔教心法正本》之后更是喜欢阅览医本。
窗外雨声阵阵,北宫远可以清晰的听到屋外雨打芭蕉的声音,视线从医本上挪开,心里开始思量另一间屋子中的朱佑樘在做什么。
泡一杯茶静静的看书?还是倚在窗边听雨?亦或者,在睡觉。
北宫远毋自猜测着,思绪已经由医本转到朱佑樘身上,既然已无心思读书,北宫远索性丢来书本靠在窗边闭目养神。
身旁不远的侍女赶紧悄身上前,为北宫远盖了一条薄毯,视线在不经意间扫过北宫远的面孔后匆忙撇开,只是心里越发谨慎不解,难道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近期教主的皮肤越来越细腻,好像连喜好也发生了变化,视线扭转到安置在塌旁的灯柱上的胧月纱灯罩,若是以前教主是不喜欢那胧月纱的,嫌那胧月纱太过幽柔不合教主的男子气概。
朱佑樘在他的心里是不同的,那日在平顶山后山的洞穴中救了他所用的功法,平日朱佑樘不论是面对他,还是教中长老亦或者是普通教众,行为说话面面俱到,不偏不倚,为人却又温润如玉,这样滴水不漏的应对教中事物,致使教中无人不对朱佑樘心生欢喜,这些都昭示着朱佑樘的不简单。
正是这种不简单让北宫远的心中仿佛扎入了一根刺,他命人搜集有关朱佑樘的情报却一无所获,仿佛这样一个人就是从天而降,消无声息的出现在北宫远的生命里,这种感觉让北宫远皱起眉头,他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太过被动。
猛然睁开双眼,向侍女命道:“唤沐护法过来。”
侍女柔柔应道然后转身离开。
“教主,若你一生无子,那你百年之后我为你穿白衣守灵,送你最后一程。”那日朱佑樘在四方楼说的话还响彻耳边,就连那个拥抱传递的温度,也还留在北宫远的胸膛上。北宫远握紧成拳,眼角凌厉,今日的他是怎么了,怎么有这般妇人家的情绪愁思?
想着指尖微动,一道内力穿墙而过,穿破外间马上要走出门去寻朱佑樘的侍女面前的花瓶。花瓶猛然间碎了一地,实实的将那正要出去传话的侍女吓了一跳。北宫远冷漠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传来:“不必去了!”说完挥挥手命侍候在屋中的所有下人出去。
“都去外面候着没有命令不许进屋!”外面正下着大雨,屋中的下人们惊恐着脸徐徐退出屋内,一个个守在门外的廊间,寒风吹过,直打摆子。
朱佑樘从洛水回来之后,见到的场景便是一群下人站在北宫远屋外,一个个被冻得面色发青。朱佑樘皱起眉毛,清俊的面容上满是严肃。他记得北宫远很少为难下人,如果真是下人犯错,北宫远会直接要了那人的性命,不会像现在这般让一群人站在屋外挨冻。
隐了身型从云端落下回到屋内,然后连伞也不撑快步的冒雨从屋内走出,来到北宫远的屋子门口,初夏的雨水虽然不及春日的雨水刺骨,还是冷的会让人狠狠打个寒战。
朱佑樘撤去神力护体任由雨水淋着,夏日的衣裳穿的单薄,不一会儿就被雨水浇的湿透。
北宫远屋外的下人们见到朱佑樘后开始犹豫,刚才教主说的是没有教主的命令不许进屋,可如今沐护法就站在门外还淋着雨,要不要进去通报?会不会惹教主不快?会不会——死?
朱佑樘平日对下人们不错,从不苛责打骂,也不会目中无人看不起他们,他们有了为难的地方朱佑樘也会尽全力的帮助,有好几次在北宫远面前为他们解了围。
下人们见着朱佑樘在屋外淋雨不忍心,终究是围在一起,选了个平日不讨北宫远讨厌的丫头为朱佑樘进门通报。
小丫头看了朱佑樘在雨中依旧不减英挺之气的身影一眼,咬咬唇开始敲门禀道:
“教主,沐护法屋外求见!”说完安静的等在门外,还时不时的偷看朱佑樘一眼。
门外的其他下人们也都屏声静气的等着屋中北宫远的反应。
朱佑樘看向那个小姑娘,微微勾起唇角,向小姑娘点头致谢。
不久,房门大开,一股内劲直扑候在门外的那个小丫头,朱佑樘提身一跃,扭身抱起小丫头扬手截下那道内力,随即放下小丫头,单膝跪在门口:
“属下沐听雨参见教主,北宫教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