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刚过,暑气压着太阳将要升起来,今年的天气比往年热了不少,连带着做活的奴婢侍卫都有些熬不住的打蔫,一有空隙便去舀一瓢水来解渴。
后宫之中,本就清幽的气氛愈加安静,此时正是各宫娘娘小主午憩的时辰,四处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声知了叫,扰人安宁。
可就在徐贵妃的寝宫里头,却忽的吵闹了起来,原来是皇上并未事先知会,忽的就乘着轿撵过来了。
“快,赶紧把我那支翡翠的发钗拿过来,皇上最喜欢我戴那支水蓝色的。”
“你是做什么吃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不赶紧去将皇上最爱喝的茶沏上!”
“还傻站着干什么,究竟你是奴才还是本宫是奴才,还不快去将本宫的衣裳取来,难道还要本宫求着你去取么!”
徐贵妃原本也已经歇下,这时候听到了动静赶紧起身,见奴才散漫心中很是不悦,还以为皇上是心血来潮,连外袍都来不及穿,刚将衣服披上,外头侯着的便进来禀告了。
“皇上这时候过来,应当是没什么旁的事了,兴许还能留在娘娘处用个晚膳!”徐贵妃身旁的贴身侍女一面扶着主子走,一面抿嘴笑道。
“那是自然!”
徐贵妃嘴唇刚上好胭脂,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红艳动人,听侍女一说,更是自满的哼了一声,道:
“皇上如今看重我,也看重晋王,常来看我还不是正常的么,更何况这后宫之中哪里有比我还懂皇上心思的女人,不留在我处还能留在哪里?”
“娘娘说的极是,从前晋王殿下还未出生时皇上便心系娘娘,如今与娘娘更是情深义重,主子您的好日子啊,可是在后头呢!”
这侍女本就是个会说话的,加之在宫里头服侍了徐贵妃多年,最是明白她爱听什么,不爱听什么,便拣着好听的说,果然将徐贵妃哄得服服帖帖,赏了一小把金叶子。
眼看着皇上那一行人的身影越走越近,徐贵妃心中欢喜,更是认定了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走路时连气度都多了几分,半跪在地上行礼道:“给皇上请安。”
若是搁在平日里,徐贵妃这般梳妆打扮,皇上定然是会心生些欢喜的,偶尔还会夸赞两句。
可今日与平常不同,此刻待皇上走近,徐贵妃悄悄抬眼,这才见皇上脸色很是不好看,眼神中也带着怒意,颇为吓人。
徐贵妃虽然侍奉多年,但何时见过皇上这副模样,心中不禁一紧,担心道:“皇上这是……啊!”
只见徐贵妃话音未落,下一刻便被皇上一脚踢倒在地,这一脚用了十之八九的力气,金枝玉叶养着的娘娘何时吃过这种苦头,当即便眼含泪水,痛的无法起身了。
“你这个蠢妇!”
皇上正是有火没处发的时候,一进徐贵妃的寝殿,便被浓重的熏香味激的更加皱紧了眉头。
瞥见徐贵妃头上的发钗,皇上脸色更加不好看,一抬手便抽出来摔在地上,怒道:“你惹出这么大的事情,还敢穿金戴银招摇撞市么!”
“皇上,臣妾惶恐,臣妾不知啊……”徐贵妃以手遮面,被侍女扶着勉强坐起身,强忍着疼痛,啜泣道。
“你不知?”
皇上气冲冲一路过来,却没料到徐贵妃非但不认罪,反倒先委屈起来了,不禁冷笑一声,道:“贵妃,现在外头对晋王之事闹得很是厉害,你可想过将这消息散播出去,会有今日这般局面?”
“消息?”
提到晋王,徐贵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觉怕是不好,赶紧一把抓住皇上的衣角,鼻涕一把泪一把,连连摇头道:“臣妾并未将此事告诉过旁人,皇上误会臣妾了!”
却不料,皇上是打定了主意听也不听,直接甩开徐贵妃的手,下旨道:“从今日起,徐贵妃禁足宫中,不得随意外出。”
顿了一顿,皇上沉下神色,又道:“城王聪颖伶俐,敦厚可靠,就由他带兵出征,即日启程!”
闻言,徐贵妃眼中狠狠一震,下一刻如同倾颓了似的,坐在地上动也不动,失神落寞。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圣旨由宦官带着先是传到了城王府中,而后也就接连传到了城中更大家大户耳朵里头。
眼看着城王不动声色的上位,平白夺去了自己的位置,早早落马的晋王心中自然不服不忿,加上徐贵妃又禁足后宫,他就显得格外孤立无援,只好在自家书房之中憎恶道:
“如今我被害到这般境地,看来就是城王做的了,”
晋王将那宣纸都扔了一地,咬牙切齿道:“城王啊城王,平日里装的大尾巴狼,他还真是有心计啊,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去了出征的机会,此仇不报,我晋王真是枉费了此生教导!”
另一边,城王莫名其妙接到圣旨,反应过来后真觉得如同烫手山芋一般,当即便动身到宋之言府上,打算请他与穆红衣给自己出出主意,多个人多个法子,总归比没有的好。
说来也巧,穆红衣也正觉此事出乎意料,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前脚刚出了穆府大门,后脚就与匆匆赶来的宋之言城王二人碰了头。
刚好穆戎韬也在府上,穆红衣询问了意思,就带着二人到穆戎韬的书房中坐下了。
“城王殿下不必着急。”
穆戎韬人过中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时候倒只他一人有心思安慰城王,见他喝了茶,神情也安定不少了,才一清嗓子,分析利弊道:
“城王殿下在众多皇子中不算拔尖,想必在皇上眼中也实属中庸一类,此次事出紧急,的确是叫人有些出乎意料了。”
穆戎韬见他微微点头,又道:“只是带兵出征,一来战局危险,稍有不慎便会丧命,对城王殿下自然是不利的。”
“二来时局紧迫,城王殿下若接旨,想必日后会给自己找来不少麻烦,不好解决。”
“总而言之,要是依我的意思,还是请城王殿下趁早将主帅之事推拒了的好。”穆戎韬将茶盏撂下,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