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内心动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说道：“公子今日恩情，苏明感激不尽，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我并非什么公子，看你一届书生，也不隐瞒了，”穆红衣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心里也是感慨万千，“我是京城穆府的少讲，至于报恩，我也不用你当牛做马，若是愿意，等你找大夫给母亲治病之后可以跟随我回将军府，你看如何？”
一届书生想要出人头地简直比登天还难，寒窗苦读不说，还需要一定的气运，现在绝好的机会就在眼前，苏明却犹豫了。
再三思考还是放不下家里的老母亲，苏明只得含泪拒绝道：“家中还有母亲，恕苏明难从命。”
苏明不知道，可是穆红衣却十分清楚，他的母亲时日无多了，就在这两天。
“答不答应都无妨，既然说好了要找大夫给你母亲医治，那我也不能食言，否则传出去也不好听，恰好我们也要在都城外等人汇合，不如你带个路？”
穆红衣说完，往后退了一步，和宋之言并肩，悄悄戳了戳他的背，当做暗示。
宋之言知道她的心思，只是不明白穆红衣为什么要做得这么周道，打算先看看再说，于是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没有反对穆红衣的做法。
苏明见穆红衣如此通情达理，赶紧答应道：“我住的村子就在附近，客栈还在镇上，恩人若是不嫌弃，可以到我家小住，离官道也近。”
想必城王一行人也快到了，或许刚好能碰上，穆红衣想着，爽快同意了。
事情也和她预想的一样，两天过去了，尽管找了村上和镇上的大夫，苏母的病情还是没有起色，只说是内里衰竭，回天无力。
一直强撑到大夫离开，苏母动了动嘴唇，有气无力地叫着苏明的名字。
穆红衣和宋之言在一旁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都明白，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
苏明跪在母亲的床边，厚实的手掌包裹着那皮包骨头的手，俯身贴在她嘴边，努力想要听清母亲说的话。
苏母的嘴唇哆嗦了好一会，回光返照一般，脸颊渐渐有了一丝气色，推了推苏明的额头，对着他身后的二人说道：“我快不行了，若是可以，希望恩人能够稍微关照我的儿子……”
“阿娘，阿娘会好的。”苏明紧张地说道，好像手里捏着苏母的最后一口气，丝毫不敢松开。
然而尽管苏明努力想要留住苏母，最后还是难以躲过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只见苏母眼角滑下一颗泪水，另一只手还没抚过苏明的脸颊就无力地垂在了床边。
穆红衣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不太适合待在这里，于是拉着宋之言悄悄从简陋的小木屋里退了出去，刚刚走两步，就听见了屋子里爆发的哀泣声。
在杂草丛生的小院里不知道等了多久，太阳升到头顶又微微偏了偏，两个人才等到苏明红着眼眶出来。
穆红衣看他欲言又止，想着无非是因为之前拒绝了自己现在不好再提起，于是自己提了出来，道：“想必苏母是想让你随我进京的吧？”
“那是阿娘临终前唯一的愿望，我如今了无牵挂，只想完成阿娘的遗愿。”苏明再次跪了下来，深深一拜。
“诶，使不得使不得。”穆红衣被他这一拜吓了一跳，她有生以来可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大礼，赶紧把人扶了起来，“既然你答应了，等你安葬好你阿娘，便来京城找我吧，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看着二人的举动，宋之言好看的眉毛皱了皱，心里还是疑惑为何穆红衣对此人如此关照。
“少讲请说。”
“进京后你便作为我的幕僚，不得考取功名。”穆红衣不忍苏明落得和前世一样的下场，自己能想到的暂时也只有这个办法。
苏明不太能理解，但觉得能做到穆少讲的幕僚已经是对自己的恩赐了，所以也同意了这个要求。
等苏明去忙苏母的后事，宋之言总算是按捺不住了，把穆红衣拉进了屋子，略带局促地问道：“你为何对苏明如此不同？既然看中他的才华，为何又不允许他考取功名？”
还好自己已经想好了怎么和宋之言解释，不然怕是要露馅。
穆红衣愣了一下，紧接着直言道：“我当时觉得苏明和我曾经的一名部下十分相似，但是他后来因为我被奸人害死了，他的母亲最后也是郁郁而终，我一直有愧在心，如今怕也是睹人思人吧。”
原来是这样，也对，穆红衣本就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宋之言也没再多想，往她身边靠近了一步，左手轻轻穿过穆红衣的背后搭在她的肩上，道：“或许这样做也会让你好过一些。”
那名部下就是前世的苏明，她这么做就是想让他日后不受自己的牵连，也不算撒谎吧，这么想着，穆红衣心里确实没那么虚了。
穆红衣不想对不起苏明，但也要对得起宋之言。
为了找大夫忙了一个上午，穆红衣吃过午饭便去补觉了，结果一睁眼天已经黑了，赶紧起来去找宋之言用晚膳。
苏家的饮食可以说是朴实至极，穆红衣能习惯，是因为她带兵打仗的时候比这还苦的日子，过了不知道多少，但是宋之言为什么也能接受，她想不明白。
“这些饭菜你也能接受吗？我本来想让人去外面带一些回来。”穆红衣把碗里剩下的米饭吃得精光，放下筷子盯着身侧细嚼慢咽的宋之言。
宋之言默默点了点头，也放了碗筷，抬手擦去了穆红衣衣领上的一颗饭粒，打趣着说道：“身边有秀色可餐的人，粗茶淡饭又何妨？”
“噗嗤——”穆红衣没忍住笑了出来，她万万没想到能从宋之言嘴里听到这样肉麻的话，只不过她转念一想，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
“你难道只是因为秀色可餐才答应这门婚事吗？”穆红衣双手抱胸，鼓着腮帮子盯着他，饶有兴味地等他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