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苗月进入里面之前，张九尘却在门口驻足了。
“山长，这一路走来，好像没有看到多少小孩？”
苗月意味不明地回头，“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少天师，进来你就知道了。”
抬脚走进竹屋，里面的一切一览无余，连墙角黑漆漆如同烂泥般的人也是一目了然。
“寨里的孩子都在这里了。”
这间屋子，除了张九尘看到的那一摊烂泥，竹榻上还跟排萝卜一样放着一溜的小孩，大多都面色发紫，呼吸细弱。
张九尘心知看来是某人的计划得逞了，竹寨已经遭了毒手。
张九尘叹气，“之前我就提醒过山长，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苗月心情极差，孩子是苗寨的根本，他们不与外界通婚，一切都靠自己内部消化，这一下子没了那么多孩子，还有这十几个生死不明，她恨不得把那下手之人碎尸万段。
带着血丝的眼睛盯着张九尘，“如果之前没有猜错，临师帖就是从你们龙湖宗流传出去的。”
张九尘一顿，“这分明是苗寨引狼入室，山长难道自己还不知道？”
她看着那摊烂泥，依稀还能辨认出人的轮阔。
苗月冷笑，并没有向张九尘说什么，反而是走到烂泥面前，金丝勾边的绣鞋才在那人腿上，“族里做了什么让你恨不得全部陪这里毁灭？”
“小小年纪就成了白眼狼，当初在你出生的时候，就直接扔进洞里，免得留到现在祸害人。”
那人动了动，小小的身子微微颤动，似是忍耐着剧烈的疼痛，可惜在场没有一个人因为他的年纪小而心声怜悯，想想那些已经被丢了性命的孩子，谁都不是无辜的。
“赫赫，你们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做的那些有什么啊，我还不是个小怪物，我还不是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别把自己当神，你们都会死，都会死，临师会帮我……”
“真是疯了……”苗月难以置信，这个孩子还真是疯了，他才多大就已经有这样恶毒的想法。
张九尘抿着唇，他不想说自己之前就发现对方的异常，只是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这个苗寨也没有死那么多人，甚至一切欣欣向荣的场面都能和这里扯上关系。
山是青的，水是绿的，人不出世，和睦友好，没有那么多离别。
是临师帖害的，是掌握着临师帖的人害的。
但这个小孩的遭遇让张九尘又有些不确定，如果没有临师帖，他的命运是不是不会改变，连之后那些话也不会说出口。
可能有一天郁结于心，觉得人生天地间不过如此，没有快乐，活着还不如死去。
“少天师？”
苗月盯着突然发呆的张九尘，心里有些不满，她的苗寨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张九尘却没有半点要做的。
“少天师之前专程来我苗寨，不可能只是看热闹的吧！”
“当然不是。”张九尘回神，“山长有什么需要，只要是我能做到且不违背道义的，我一定做到。”
苗月听他这么说，脸上的表情才算是好了一点。
“你知道就好，临师帖来势汹汹，让我寨中不少人中招，龙虎宗既然是有办法封印临师帖那么多年，少天师一定有办法阻挡才是。”
张九尘懒得理她语气中的夹枪带棒，反而是随意说道，“我要是能有办法，自然是全力以赴，不会让山长失望便是。”
他错身走过之前那个孩子，视线没有偏移分毫。
对方让他的道心险些不稳，张九尘也不是顶顶好的大善人，什么都不在乎。
以德报怨多的是，何以报德却找不到多少。
真正有本事的人，不是怨天尤人别人没有帮助他，而是自己找一条道路出来，杀出一条血路也在所不惜。
可是对方也选了一条道，只是这条道注定不能走向更高处。
靠近那边排成一排的孩子们面前，张九尘停下脚步，“来之前我的小舟停在河边，遇到一个叫春秀的女人，看她那个样子，好像还认识我，这真是有趣。”
张九尘话虽然不多，但惹得苗月脸色大变。
她咬牙切齿，“春秀，那贱人既然敢背叛蛊神……”
提醒已经提醒了，再多的话张九尘就不说了。
苗寨的人或许是信奉蛊神的缘故，所呈现的症状并不是像徐家村那样。
“有点意思，这是陷入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了？”
事情突然往奇怪的地方发展，张九尘兴致盎然，这是发现了一个新的东西。
苗寨的信号不好，张九尘的手摸在耳蜗里，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这个结论并不对。
苗寨很多时候都没办法联系外面，不然张九尘这一次来也不至于像碰运气一样。
这些孩子个个都是五六岁的样子，想到苗月说的，还有一些孩子已经长睡不醒，连救治都来不及。
张九尘扒开一个男生的眼皮，对方眼皮底下的经络呈现红色，血丝里面似乎正蠕动着什么东西。
“那是蛊神的恩赐。”苗月走过来。
“蛊神会保佑我们的。”
张九尘既没有笑话她愚昧，也没有觉得难以接受。
苗寨流传时间之广，可能不亚于龙虎宗，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有些底蕴也不可厚非。
“山长，这是每个孩子都会有？”
苗月一脸嘲讽，“怎么可能，就那个小怪物，他就没有，一个肮脏血脉的外人，赏他一口饭吃就不错了，居然还敢背叛。”
“外人？”张九尘抓住重点，之前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苗月淡淡地瞥了张九尘一眼，但还是为他解了惑，“族内不与外人通婚，只有那个女人，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生下了他，混淆了我族血脉。”
“那怎么不放他出去。”如果是丢出去，也不必被排挤成这样。
苗月根本不在意，“怎么可能让他把苗寨的血脉带出去，就是死，他也只能死在苗寨，最好什么都没有。”
这个不难理解，既不会让苗寨之后在外面再出现血脉，也是让这一脉在小怪物这里直接断掉。
他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按照苗寨古老的思想传承的，张九尘没办法去劝导别人做出改变。
“可如果这样，免不了可能发生近亲结婚吧！”
“蛊神会赐予我们无与伦比的血脉的！”苗月根本就不给张九尘机会。